首页 >悬疑推理> 最强导演>第25章 邪

第25章 邪

  但见道具苫布棚里,一个身穿红色双龙道袍的男人蹲在地上抽烟,他前面是一个火盆,地上散落着几刀开捆的黄纸,身旁是两个黄袍小道,一个正在椅子上坐着,用膝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查资料。另一个背对着我们,正在与剧组里的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聊天。
  那红袍男人不停地往火盆里续着黄纸,而且还时不时地把烟灰往里面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查资料的小道,边看电脑屏幕边傻笑,显然不是在学习,而是在看什么搞笑的文章……
  最意外的是,那个跟女孩子聊天的小道不经意地一回头,我跟邰伟才同时看出来,这哪里是什么道士!居然是王森!
  这他妈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就这蹲地上抽烟的红袍货也能驱邪吗?
  最牛逼的是人手不够,他居然直接挖我们墙角,把王森搞上去滥竽充数,这红袍货到底是有多业余啊?
  “哎!”邰伟冲着王森吼了一声。
  王森在苫布棚里聊得正欢,还是他对面的女孩子抬眼看到了邰伟,才叫王森回头看。
  王森站了起来,把硬塑料椅子往旁边一踢,从苫布棚里探出头来,看到是我和邰伟来了之后,小跑着过来,“郭导,早啊。”
  我狐疑地盯着王森一身亮黄道袍看来看去,回了他一句,“早。”
  邰伟则用手捏了捏王森道袍的宽大袖口,“你……你……”表情上一副嫌弃和瞧不起的样子。
  “我怎么了?”王森往自己身上一看,对着我和邰伟尴尬地笑笑,解释说:“梁道长的一个徒弟病了,我临时顶替了他。”
  梁道长?
  邰伟依旧不肯放过王森,对他不依不饶地贬损道:“你懂个屁,你会驱邪吗?长得帅就能镇住鬼了吗?”
  其实邰伟说的话,也正是我的心中疑问,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可以跟着开坛作法吧?这也太儿戏了!
  “我懂个屁?你屁都不懂!”王森斜了邰伟一眼道:“做敕邪大醮根本是梁道长一个人的事,我和他的另一个徒弟,只是给梁道长打打下手而已。”
  邰伟又想插言,被我捅了他肩膀一下,叫他让王森把话说完。
  “他的徒弟负责给梁道长一件件地递上法器,我负责一件件地接过梁道长用过的法器,并且按顺序排列好,因为这套法事的步骤要正反各做三次,而且步骤极其繁琐,更不允许哪怕一个小动作出错,一旦出错就得把整套法事通盘重做一次。”
  王森说完话之后,瞪了邰伟一眼,“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吗?你以为我爱穿这身傻乎乎的袍子吗?”
  邰伟皱眉看向王森,之后突然又陪了笑脸,对王森说了句:“傻狍子,你对!”
  王森狠瞪了邰伟一眼。
  听到这里,我问王森:“这个什么敕邪大醮,整个开坛做法的过程,需要多长时间?”王森跟我说:“由卯时开始,直至卯时结束,也就是从早五点到早七点,整整两个小时,不能多也不能少!”
  我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四点三十五分。这时,我们剧组那辆大巴车也开了过来,之后剧组里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下了车,其中见到晓涵,头发散开着披在肩上,我们还互相地笑了笑,搞得我心里一下子又是甜甜的。
  王森看着大巴车下来的人,对我说,“其实不用来这么多人,但他们都想让梁道长过一遍法眼,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又问王森,那个梁道长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到底有没有这两下子?
  王森则告诉我说,梁道长今年六十七岁,是全苏州最有名的红袍道长,昆山、金湖,这两个市政府当初的选址,都是出于他的手笔,地产开发商建楼盘也都找他策划方位和朝向,开盘后都是相当抢手,他更是中国道教协会理事会的副会长,就连江苏省省长和知名企业家潘石屹跟他都有深交……
  “那他一定很有钱吧?”邰伟盯着远处的红袍梁道长说了一句。
  “你这人怎么这么俗?”损完邰伟,王森长长叹了口气,“梁道长一个月前被发现患了肺癌晚期,而且癌细胞已向其他脏器扩散了,根本就没有几个月好活了。”
  听完了王森的话,我瞬间对梁道长其人肃然起敬,而且不敢相信他已经六十七岁,甚至活不了多久了,心想等一会法事做完了,一定要过去见个面,好好感谢感谢他……
  我刚接过邰伟递过来的烟,梁道长的小徒弟就从苫布棚里走了出来,跟王森说需要开始准备了。王森不敢怠慢,跟我和邰伟点了一下头,跟着小跑过去了。
  大约五分钟之后,小徒弟又从苫布棚里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已经插了三柱指头粗细檀香的香炉,而且檀香已经被点燃了,看来法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终于,红袍梁道长走了出来,刚才距离太远,又是侧脸,我没有看清他的样子,现在仔细看,还真是比较苍老,头发虽然乌黑,但明显是染的,嘴角和眼角也都深有皱纹,但眉宇之间却霎是英气逼人。
  梁道长一边走路,身后的徒弟还将一把药片和水瓶递给了他。
  梁道长显得很干练,将一把药片塞进嘴里,灌了一口水咽下,直接走到了醮坛当前,将那把桃木剑握在手中,后退两步开始舞剑花,应该算是正式开坛做法前的热身运动吧。
  眼看还剩下最后五分钟,梁道长跟身后的王森说了几句话,因为太远我和邰伟听不清,之后王森向人群走去,原是梁道长邀大家一同去观看法事,说是可以去去众人身上的晦气。
  很奏效,不到一分钟,大家就挤在了梁道长的身前,之间只隔着那张几案醮坛。
  我见梁道长将左臂宽长的道袍袖口挽起,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拿起醮坛上的罗盘,再抬头看看天,洪亮中带有沙哑的道了一声:“卯时到,请大家保持肃静!”
  之后,我身旁剧组里的所有人,瞬间停止了七嘴八舌。
  梁道长双手将道袍抚平,左手向后一伸,王森将他手中的罗盘接了过去。
  之后他双手合十,随即变换成了拇指、食指、小指对扣,中指无名指反向交叉的手势,食指尖蘸了一点甘露碗里的法水,分别向天和地的方向甩了两次,然后又做了两遍同一套手势和动作。
  之后他将双手抬高,在三柱粗檀香上左三右三地饶了六圈后,双臂左右打开,小徒弟立刻上前将铜钱剑递到他手上。
  梁道长一丝不苟地舞剑,嘴里念出长长的咒语……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中央黄瘟之鬼,粪土之精。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今。”
  咒罢,铜钱剑往后一伸,徒弟向上挂了一张黄纸,上面有红色的毛笔字,这当然是一张符咒。
  梁道长将挂上符咒的铜钱剑,突然往醮坛中央刺出三次,然后在三柱粗檀香上晃了几晃,隔着老远,那剑尖上的符咒居然自己烧了起来,而且一瞬间就烧没了,化作了几缕青烟和悬浮的飞灰。
  众人叹为观止,好几个人甚至微微惊呼了一声“好”。
  梁道长握铜钱剑的手向后一伸,又是王森上前一步,将剑接了下去。
  谁知此时!
  突然,“咣当”一声,醮坛猛地抖动一下,就好像几案下有什么力量向上猛顶了一次,连甘露碗里的法水都震得溢了出来……
  不但是我们为之一惊,就连梁道长本人都当场怔了一下,盯着醮坛下面看了好一阵子。
  众人都还以为是梁道长又显了神通,但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因为梁道长接下来舞剑的时候明显有些分心,时不时就要往醮坛的下面看几眼。
  法事又做了一会儿……
  当梁道长右手举起雕狮法印,向醮坛上已经敲击过两次,正要敲击第三次的时候,手还没等落下,醮坛竟然又是一声震动,甚至震断了香炉里一只手指粗细的檀香!
  什么鬼?我紧紧盯着醮坛暗骂了一声,因为几案上盖着贴地的黄稠,根本看不见醮坛下面的情况,我突然想到……
  那醮坛的黄稠之下,不会又是一只黑猫吧?脑里立刻出现黑猫在几案下跳来跳去,几次差点顶翻醮坛的画面。
  小徒弟倒是很淡定,立马将三柱檀香都撤了下去,又将三柱新檀香插进了香炉里,但他这次并没有把檀香点燃。
  小徒弟回到梁道长身旁,贴耳说了几句话,之后梁道长清了清嗓子,沙哑声音地对面前的我们又道:“大家听好,凡年龄未满三十五周岁,属相里带有牛、马、鸡、狗的人,不论男女,从现在开始,直到法事结束,统统需要转身回避!”
  谁知!
  当梁道长道出这个要求之后……
  意想不到的诡异状况再次发生了……
  我和邰伟都是属鸡的,而且未满三十五周岁,自然要转身回避。
  可当我转身的时候却发现,现场观看法事的所有剧组人员,竟然全部,无一例外地都将身子转了过去,现场甚至没能留下一个人还可以面对醮坛。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这么巧?难道剧组里所有人都是这四种属相?而且都未满三十五周岁吗?
  有没有这么邪门?
  过了两三分钟之后,我们依旧没有回头,却听到了身后有醮坛上撤下法器的声音。
  “大家都转过来吧,不需要回避了……”梁道长语气有些激动地道:“今天的这场敕邪大醮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梁道长回头便走,现场的剧组人员随即开始叽叽喳喳。
  我心中一惊,明显是这场法事做不下去了!
  众人陆续地回头一看,不但是法器都被梁道长的小徒弟收了下去,梁道长也早已把红色双龙法袍脱了下去,身上换了一身常服,看起来跟一个普通的老年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刚想走过去问问梁道长,这一切是怎么个情况,他身边的小徒弟对我问了一句:“请问你是剧组导演吗?”
  我对小徒弟点了点头,之后他对我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师父跟你有话说。”
  我拉上邰伟,一起朝梁道长的方向跟了上去,留下了晒在原地议论纷纷的那些剧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