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抬起受伤严重的胳膊,将可乐和披萨接了过来。
心想,这两样吃喝也算救过我一命,如果,我昨晚没能从噩梦中惊醒,在围子床上多睡了几分钟的话……
院子里那只三角眼尸鬼,定会摸进屋里要了我的命!
“郭宁!”邰伟瞪大眼往我膝盖上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之后慌张地低头,又是在旅行袋里一通乱翻。
从旅行袋里叮叮当当地扔出螺丝刀、扳手、电笔、管钳子一大堆东西……
见邰伟这副紧张样儿,我也低头朝右膝看了一眼,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少了一块肉而已。
邰伟掏出一小瓶云南白药和纱布,不由分说地将保险丸塞到我嘴里,接着往我膝盖、肚皮、胳膊上撒药粉、喷气雾,纱布不要钱似地乱贴乱缠,包扎手法相当拙劣,但我看到他认真地在我身上忙活,感动得差点又流出热泪来。
邰伟这孙子,我果然没白疼他,大学里没少跟他一起挨打,每次事儿也都是他惹的。但没想到的是,我第一次惹事儿,居然就惹得这么大,这么悬!
我眼睛有些酸,左右换着手对披萨饼大快朵颐,时不时猛灌一口可乐,如同枪决前的最后一餐一样。邰伟斜了我一眼,道:“饿死鬼托生的啊?”我心里则想,“饿死鬼?我差点连鬼都没做成!”
邰伟越忙活越气,“这帮刁民真他妈不害臊,居然上嘴咬,操!”将用光了的云南白药空罐随手扔进了湖里。
“额,呵呵。”我朝他挤出来一声苦笑,显然他并不知道被他砍的那三个玩儿意是什么。
我把最后几口披萨塞进嘴里嚼,心想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算了,一会儿先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在水门村遇险的再说,这一点很重要。
邰伟向皮划艇尾巴攀了过去,拍了拍舷外机的油箱顶盖,调整手舵方向,油门转把一拧,皮划艇一下子蹿了出去,尾巴犁出了两条长长的水浪。
没等开出多远……
“吧嗒”一声,我突然感觉到一大滴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
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只白头鹮鸛,再一摸脸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这种水鸟是濒危物种,全苏州也不过十几只而已。
但就他妈这么寸,它把屎拉我脸上了,连这傻鸟都知道挑软柿子捏,我运气也真他妈是丧到家了。
不过,如果不是被白头鹮鸛这么一闹,我一时还真没好好看看长白荡湖当前的旖旎景致……
哪里还是我撑木舟来时的那个恐怖样子?湖面上一丝雾气都没有,湖水也不是黑的,根本是碧绿清澈的,甚至能看到水深处摆荡的水草和自由自在的吴郭鱼。
初阳当空,万里无云,天是湛蓝湛蓝的,比昨夜里的黑靛月还蓝,我不禁又想起了水门村里那些细思恐极的经历,心里连打了好几个大寒颤。
随之赶紧晃了晃头,努力收录眼前嶙峋秀丽的湖天风光,借以冲淡那些恐怖记忆,顿感恍如隔世。
我仰面躺在皮划艇里,静听着各种水鸟歌唱般的啼鸣,过了一会儿,我试探着问了邰伟一句:“邰伟,你怎么知道我在水门村?”
我把头支起来,看着邰伟,期待着他的回答。
邰伟不放控制方向的手舵,往我这边靠了靠身,“是晓涵和一个得道高人告诉我的!”
晓涵和得道高人?
“你说什么?”我坐起身来,问邰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邰伟清了清嗓子,说他前晚刚把陈禄送回宾馆,就立马驱车再返回到了周湖线上,在我下车的地方等了我半天,却一直没见我回来。
他打电话我也是不接,心里就有点发毛了,心想是不是驼背老头和黑猫把我给害了。
邰伟马上下了公路,凭记忆朝我追驼背老头的方向跟了过去,但他却走丢了,一直迷路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鬼使神差地又转回到了起点。
之后邰伟准备报警,刚刚上车时候,却从公路上走过来一个很有道士范儿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直接截住了邰伟要开走的车。
邰伟下车问,那中年人说我在水门村遇到了危险,而且还说他给我留了东西,我知道他是谁!
可没等邰伟细问,那个人就走了,而且还留下了一句话,说过几天会再来帮我们把遇到的麻烦事儿统统解决掉。
邰伟根本不关心剧本,压根不知道有水门村这么一个地方,就打电话问晓涵,把遇到中年人的情况跟她说了。
晓涵说水门村是剧本上的一处外景地,听镇上的人说,那里经常有洪灾,而且还闹过瘟疫,嚷着要跟邰伟一起来找我,但邰伟当然没同意。最后晓涵嘱咐邰伟带可乐和披萨给我,嘱咐他小心点,有我什么消息马上告诉她。
我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晓涵居然这么在乎我,真想现在就回到宾馆见她,看见她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晓涵长得像长泽雅美,而且上大学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过,尤其是眉宇之间不但形似、更加神似,她们同样喜欢梳不蓬高的中分长发,整个人散发出娇滴柔媚的气质,如果晓涵的嘴唇能再厚上一点的话,说她是长泽雅美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准会有人信。
嘿嘿,我将来要是能娶了晓涵……
“啊咿……呸!”邰伟一口浓痰吐到湖里的声音,将我从无法自拔的甜腻意淫里拽了出来。
邰伟见我晃了晃头,又道:“我之后打着你的旗号,叫财务往我卡里打了三万块钱,返回周庄买了只皮划艇绑在车顶,又买了些药品和两把砍刀……”
我勉强瞪了邰伟一眼:“三万块钱?”心想这孙子又仗着投资方的钱好骗,借机肆意挥霍我的信誉。
邰伟笑眯眯地看我一眼,“我没花那么多,买砍刀还跟老板划价来着,只收了我每把188块钱!”我咳嗽了两声,又是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挺会帮我省钱的……但你怎么知道需要带砍刀过来……”
“那个道士范儿的中年人,不是说你在水门村有危险吗?”邰伟跟我说,“我以为他指的肯定是那老王八蛋和黑猫,但没想到你是被几个暴民给围攻了。”
我问邰伟:“道士范儿?你怎么看出来他像道士的?”
“那人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西装,但头发老长,还梳着一个发髻,上面横插着一只木钗,电影里的道士都是这发型啊!”邰伟解释后,又问:“对了,他说给你留下了两样东西,是什么东西?”
刚才心里就想着跟晓涵结婚了,却没在意邰伟说的两样东西……
这两样东西,不正是纸衣和黄粉罐吗?
而且这人是道士扮相,刚好解释了两样东西的来历,这也就是说明……
救我的人是这个中年道士!而根本不是驼背老头,那老王八蛋在水门村里说的话果然是骗我,当时他保准是想拿匕首捅死我!
但驼背老头口里赤云靛月的提醒,不也是真真切切地应验了吗?他叫我天黑之前必须逃出水门村……而且还说会来找我,教我什么破解怨菌之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两个人话里话外意思,都说自己才是救下我的人……
但我应该相信谁?
难道我必须再把所有事件过一遍脑子吗?
红衣女鬼、驼背老人、片场鬼猫、陈禄怪病、黄粉纸衣、水门尸鬼、赤云靛月……想起这些词汇我就头大,而且深深发怵。
不行,不能再想了,我现在身体虚弱得很,再去这样想,怕是我的头也会如同尸鬼那样的炸掉!
“郭宁,他到底给你留了什么?”邰伟放慢了皮划艇的速度,不耐烦地又问了我一句。
这可叫我怎么回答?难道要我说是一罐黄粉和报纸糊的衣服?
“什么都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看了看邰伟一副不相信的眼神,心想他那么拼命救我,我还真不能这样敷衍他,“真的,邰伟!咱们还是等等看吧,他不是说会来帮咱们解决麻烦吗?到时候一切会水落石出的。”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把头放下,轻轻地闭上了眼。
……
“郭宁,醒醒!”我脑门一疼,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黑天了。
皮划艇早就到了湖对岸,但邰伟看我睡得跟死猪一样,就没忍心叫我,一直等到天黑,实在是不耐烦了,才过来把我捅醒。
邰伟拿出扳手和螺丝刀,将舷外机拆了下来,之后将皮划艇里充的气给放尽了,我俩一起把大家伙折折叠叠地卷了起来。
之后邰伟扛着舷外机,左手拎着旅行袋,我拖着卷成一团的皮划艇,一起往周湖公路上走去……
上了车之后,我依然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途中无意间往车窗外一瞥,居然又看到了遥远处的一个驼背身形,但我只是呵呵地苦笑了一下。
就算这不是眼花,我也是没有心情再做理会了,更是没有了这个必要,一来一回之间,不单驼背老人成了谜团中的谜团,更是出现了一个道士扮相的神秘人,神秘得令我五体投地,真不知道我的世界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我又晃了晃头,不允许自己的大脑再分析下去。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开回周庄镇的南湖秋叶园西畔,我们剧组包下的宾馆所在。
邰伟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忘了要带我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开车又想走。我说我一点事儿没有,太晚了,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邰伟佩服我是条硬汉,不过伤口感染不是小事,但还是被我几句玩笑对付过去了。
邰伟也是倦了,熄了火之后,车钥匙没拔就下了车,反正宾馆门口有摄像头,而且剧组几乎所有资产都上了保险,丢了再买新的便是。
我也是没较真儿于他的大大咧咧,东倒西歪地跟他并肩进了宾馆前门,邰伟叫我好好休息,之后就登上二楼,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我在后面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感觉格外的硬挺,简直像是T-800一样,而我就是约翰.康纳!
我的房间在一楼,大厅右转后,我拐进了走廊里。
刚才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心里很想去看看晓涵,但已经太晚了,还是明天再去看她吧。
我站在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刚插进锁眼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一串慌张仓促的脚步声。
我心中一惊,房间里怎么会有人?
是谁?
走廊里只剩微微的黄色照明灯光,每天十点之后,走廊里的LED灯都会熄掉,只剩下一排黄颜色的弱光,很是幽暗。
听见门把手从里面转动的声音传过来,就像尸鬼的怪叫一样,我不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该死的脑袋居然联想到,是一只尸鬼在给我开门……
妈的,我都快被水门村里那些鬼玩儿意给折腾出神经病了!
之后门被轻轻地打开……
但我心里还是紧张……
门开了!
当我看出门口站着迎我的人是谁之后,顿感自己脸上绽放出了朵朵鲜花。
第23章 回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