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邰伟,他也被此情此景惊得发呆,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头看,把后脑朝向我。
没人理我,我自顾自地撑起身体后,没有再去靠近陈禄的那颗人头,隔一步远的距离站着。
这时候,乃巴颂弄好了第一根银钉,因为我已经完全看见,陈禄的脸颊由抽动变成了缓慢的蠕动,好像在咀嚼着什么食物一样。
不一会儿,嘴角也流出了油腻腻的汁液,居然还做了个吞咽动作,更多的油腻汁液从他断裂的食管淌下,滴在地上,成了凝固扁平的油花。
“他在吃什么呢?”邰伟一脸恶心地问。
乃巴颂没有回答,之后将两根稍短一点的银钉,从陈禄的人头左腮刺入后,从右侧太阳穴刺出,另一根同是如此,对称地刺入了另一侧。
我突然想起了别墅里起乩的乩童,但见乃巴颂一副小心翼翼的认真样子,就没有出声打扰他。
当最后刺入的那根银钉,钉柄被不断调整位置旋转的时候,陈禄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最后,居然眨了眨眼睛。
我日,这也太牛逼了吧?随便用银针扎一扎、转一转,就能让仅剩的一颗死人头皱眉眨眼,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陈禄的腮一直在动,居然变成了大口的咀嚼,他又没有手可以往嘴里送东西吃,一定是之前就有人往他的嘴里放入了什么东西,没准这东西就是他可以醒过来的关键。
但我现在不必纠结于此类问题,被刚才连连怪异惊呆之后,就算是陈禄现在又开口发出了“噶噶”的声音,我也不至于大惊小怪了,心思拉回,放在要命的正经事上。
陈禄看起来快要复活了,但我宁愿他死了,真不想他以这种方式复活!我突然想到,假如我、邰伟、或者晓涵有朝一日也会死去,我绝对不允许乃巴颂以这种方式把我们复活……
好像是其中一项“复活”的步骤完成了,乃巴颂双手擎着陈禄的人头不放,跟邰伟说陈禄不能见太多的光,叫他去把大厅里八扇落地窗的窗帘都拉紧,只留出窄窄的一条缝透光就好。
我刚想去为邰伟代劳,乃巴颂却给我指派了新任务,叫我去别墅二层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里,取一个白瓷罐子回来。
我只能照做,上了二楼楼梯,却感觉这走廊,较之我记忆里宽阔了许多,好像少了一些垒起很高的木箱,而且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标识,是一只蜈蚣从香炉里探出头来……
容不得多想,因为乃巴颂手里还擎着陈禄的人头呢。
左手边第一间,我走进去之中,空荡荡的,只有地板上放着一个白瓷罐,上面还用一块厚实的黑布盖着。要不是这个罐子是长桶形的,简直跟晦气的骨灰坛是一样的。
不敢怠慢,立刻双手捧起来往外走,不是很重,能感觉到罐子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液体。我怕剧烈的摇晃,可能将里面的东西破坏掉,尽量保持脚下平稳,可刚经踏下楼梯一步的时候,罐子里却扑腾一声,由内至外地晃荡了一下,惊得我差点把罐子扔出去!
这里面有活物!
而且还不止一个,瞬间感觉手里像是捧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混乱地猜测着里面到底是蛇是蝎,是几条长长的蜈蚣,还是一只两个拳头大的癞蛤蟆……
五毒?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会联想到五毒。
双眼对白瓷罐保持绝对警惕地下了楼梯,邰伟也将八扇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紧了,每一扇都按照乃巴颂的吩咐,窄窄地留出一条透光的缝隙。
我几乎是与邰伟一同回到乃巴颂身边的。
大厅里的光线晦暗,整个偌大的别墅之中,只有我、邰伟、乃巴颂三个人。一时无言,气氛很是诡异,像是一场保持沉默的荒唐游戏。乃巴颂手里已经没有了陈禄的人头,而是早早地放入了橡木桌子上的玻璃罐里。
没有太多的光,玻璃罐的表面稍有毛糙,我不太能看得清陈禄那张灰蒙蒙的脸。乃巴颂从我手里接过白瓷罐时,里面的活物又是一阵翻腾,我甚至觉得里面装着半罐子的毒蛇,根本没有液体。头皮发麻,只想将罐子快点脱手便好。
小心翼翼地将白瓷罐放在橡木桌上,乃巴颂揭开黑布之后,我见那白瓷罐的盖子上还有三个小孔,应该是供里面的活物呼吸用的。
乃巴颂将盖子揭开,双手捧起罐身,居然要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放着陈禄人头的玻璃罐里。
我抬手一挡,问乃巴颂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表情严肃地挤出一声不屑的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说来话长”,示意我现在不要深究,一时半会儿是根本解释不清楚的。
之后他开始往玻璃罐里倾倒里面的东西,先流出来的是青黄色的稠液,像鼻涕那样恶心,而且还连成串地拉丝成一条,散出一股极为咸腥的气味,就好像是十斤变质的海鱼泡在一起……
突然,一条黑色的尾巴从白瓷罐的边沿一甩出来,我的心咯噔一下……
邰伟贴得近,那条尾巴鞭子一扬收回去,差点抽中邰伟脸上的时候,罐子里闪烁出靛蓝色的光,照得邰伟的脸都一亮一亮,就好像是稠密黑云里夹杂的闪电一样。
“什么东西?”邰伟吃惊地回头看我,表情里有些怪异的惊奇,像是期待着某种变态的科学实验一样。
白瓷罐子几乎被垂直倒过来,显然里面露出黑尾巴的东西不想出来,直到乃巴颂用力地抖了抖罐身,才见一团互相缠绕的黑色长条怪物,闪着电光落下去,首先砸在了陈禄的人头上。
频繁闪烁的电光中,那一团东西先是在陈禄的头上缩成一个团,之后迅速铺开,像是条条长长蚯蚓,覆盖住了陈禄的整个头皮,搞得陈禄完全是男版美杜莎的即视感,更有那闪闪电光映照着陈禄死灰色的脸……
就像是好莱坞的电脑特技一般,电光频闪,不时能看见陈禄居然睁开了眼,而且嘴唇还在跳动,嗓子里发出“噶噶”的声音……
之后,之后“噶噶”的声音,居然变成了一句愈发清晰的微弱呻吟:“我的头好疼,头,好疼……”
陈禄他,他复活了!而且,而且他很疼!
我嗓子眼发干、发紧,眼里也被那频闪的刺眼蓝光晃得一下下地刺痛,浓重的灵异阴冷包裹住了我的内脏,就好像一次次的电击均被我的身体承受,随着闪光,我的全身也是一抖一抖,与邰伟同是一种既不忍,又期待下文的古怪心理。
看着昔日的好友,只剩一颗人头,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头上铺着一层的黑怪物。闪烁电光,他用表情告诉我此刻有多痛苦,就好像阴间的鬼怪故意将他的头抛向人间,警示世人不要作恶一般。
“别搞他了,快给他一个痛快吧!”乃巴颂回头要走的时候,邰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中有冷泪地央求道。
乃巴颂看了我一眼,“你们自己做决定”居然从后腰掏出了一把匕首,有些恼怒地拍在了橡木桌面上,好像嗔怒于做出的努力,都被我和邰伟泛滥的同情心给绞碎了一样。
乃巴颂走到黑暗深处的花雕玄关后面的时候,又低沉无情地说了一句:“想想还活着的人。”
黑暗之中,我和邰伟模糊地对视一眼,黯然无语,心里都清楚乃巴颂的话中意思,强忍心痛地盯着表情发狂的陈禄人头看。
乃巴颂从玄关后面走了回来,双手亮黄,细看是套上了一双硅胶手套,看样子他是要下手了。
双手伸进玻璃罐子里,一条一条地将陈禄人头上的黑长怪虫摘下来,扔进下面青黄色的稠液里,那些条条“黑色蚯蚓”更加疯狂了,稠液开始翻花冒泡,就像是煮沸了一般。
之后,条条“黑色蚯蚓”居然向陈禄的脖颈下面聚集,好像被陈禄咽下的油脂吸引了过去,开始拼命地朝里面钻。
陈禄发出痛苦但微弱的呻吟,一个劲儿地喊疼!
电光更加闪亮和频繁,陈禄的眼睛都绽放出阵阵的蓝光,罐子里开始往外冒出焦糊的黑烟……
“郭,宁,郭宁……噶噶,啊……”
陈禄居然喊出了我的名字,语气十分痛苦,残缺脖颈下面的黑长怪物已经钻进了他的头里,只剩下数十根黑尾巴留在外面,时挺时软,撑得陈禄的人头一抖一抖的,居然在左右移动着惨叫,就好像是一颗生出了无数触角的外星妖怪一般。
“是我,陈禄,我在这里,我和邰伟都在!”我已经流出了眼泪,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比现在还揪心的场面。
“要破除,诅咒!你们要……”
破除诅咒?
我绝对没有听错,陈禄说的就是破除诅咒!
我立刻将头更贴近玻璃罐子,里面散出的黑烟都噗散在了我的脸上,嗓眼里有万根钢针在扎,鼻粘膜深有刺痛,浓烈的辛辣焦糊味呛的我居然都流出了鼻血,邰伟一把将我向后拉开了一步。
我大声对陈禄嚷着:“破除诅咒!要怎样破除诅咒?”
“你们,一定要,将电影,拍完……”陈禄断断续续发声的同时,眼里电光最为强烈闪烁,我瞬间想到,应该是因为电光刺激,陈禄才能说话,让我不禁联想到了有着类似桥段的好莱坞恐怖片……
“你们,要,找出,殉情的,男女主角……才能……破除诅咒!”陈禄的声音越来越尖细,眼球闪着蓝光开始膨大凸出,马上就要爆裂。
“我在下面……”陈禄的鼻孔、耳孔里都冒出黑烟。
“已经与……”舌尖开始焦糊糜烂,说的话愈发含糊不清。
“它们,约定……”额头、两腮灰白的皮肤开始泛黄,冒着黑烟裂开粉肉,有黄色的油脂开始顺着条条肉缝溢出。
“只要,将它们……”脖颈碎肉里的黑长怪物开始疯狂地扭动尾巴,靛蓝色的电光频闪到高峰,电流声噼啪作响,陈禄的整个人头已然焦糊发黑,黑烟浓烈,直冲冲的从罐子里喷涌而出!
“葬,在,一,起……”
陈禄的眼球变成胀大的蓝灯,足足亮了三秒钟,可没等说完话,两只眼球同时向前膨出,撑胀到极点后“砰”地一声爆裂!将玻璃罐子喷糊上了一层黄红色的肉沫血雾!
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黑色的烟气已经弥散在了整个大厅里,仿佛三个人被包裹在了恶鬼的肺里,呼入的气息焦糊发臭,感觉身上火辣辣地刺痛。
电光不再闪烁,那层肉沫血雾滑落之后,只剩一颗黑炭般的头骨立在玻璃罐里头……青黄色的稠液、肉沫、血水混在一起。
但意想不到的是,那些黑长怪物居然一条没死,在罐底恶心的汁液里畅快地游走着,不时剐蹭到陈禄的下颌骨……
之后那焦炭状的头骨开始碎裂,像一座大楼爆破般地坍塌,之后骨灰被黑长怪物搅烂在呕吐物般的粘腻汁液里。
陈禄仅剩在人间的头颅毁灭了?
就这么完了?
第58章 何以破除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