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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奶奶

  整晚的奔腾,让马车停在了一处山区。
  下了马车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蜷缩在马车一整晚的林墨染,直到走下车时,才感觉到腿脚的颤抖。这样保持一个姿势许久,实在是太累了!
  顾不得欣赏美景的她,首先要做的便是手掌合十,努力向上伸展。意图用这种方式,拉直身体肌肉骨骼。额,换句话说,她这是在生懒腰……
  “你在做什么?祭天吗?”
  刚刚下车的黎洛然,抬眼看到的,便是手臂伸直贴于耳侧的林墨染,正在努力地向后弯腰。
  这模样,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也对,皇宫里的女人,怎么会在皇上的面前,做这等粗鄙不雅的动作?
  收回身子,轻轻吐出满腹的浊气。
  林墨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无知!”
  “你竟然敢这么对朕说话!”
  黎洛然气的瞪大双眼。
  这个丫头,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
  “皇上不是就喜欢墨染的率真吗?难道,皇上现在又不喜欢了?”
  说着,林墨染还调皮的冲他眨眨眼。
  而且,就连嘴角的漩涡,都开始荡漾出了美丽的笑颜。
  “呼!”
  一口闷气没处消的黎洛然,竟然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公主,皇上是特地在百忙之中,带您来这里的!”福如海眼看二人的交流陷入僵局,赶忙上前打圆场。从上一次林墨染病危,他表现的异常关心时,就已经被黎洛然注意到了。不然,也不会派他去拿着令牌出宫找晋王帮忙。
  “这里……”
  林墨染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瞬间瞪圆。
  这个地方,绝对是她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地方!
  甚至在做梦的时候,都记得这里。
  小时候的她,经常带着自制的弓箭,上山打猎。那时候的她,面对着的,就是这样的风景。
  只是,当时她可能见怪不怪,又或者全心全意都放在猎物身上,竟然忽略了眼前的美好景物!如今再看出来时,只觉得这里绚丽无比。
  初晨的光线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从对面的山头上,缓缓爬起来的半个太阳,将整块天地都照耀的亮堂起来。
  周遭,如撕开棉絮般的云彩,一片片的挂在天边。
  此时,被阳光照成了一片绯红色。
  再往下看,便是熟悉的绿水青山,还有那熟悉的田地村落。
  屋顶上,时不时还会有袅袅的炊烟冉冉升起。
  习惯早起劳作的人们,披着晨露,扛着农具,三三两两出门。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对村子里的其他人熟悉的紧,见了面打个招呼,再相伴一起朝着自家田地走去。
  刚刚被解放的家禽迅速啄食,偶尔,还会有汪汪乱叫的土狗,随主人赶着羊群,朝着新的草地奔去。他们今天的任务依旧简单,吃饱喝足便好!
  此时的一幕,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甚至在林墨染的梦里,都出现过无数次。
  只是,这个梦太美,太好,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梦吗?这难道是真的吗?”
  看着山脚下熟悉的一幕,林墨染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不信啊?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身边,黎洛然的声音悄然响起。
  经过他的提醒,林墨染才注意到,村子里的房屋变得整齐了。而且,一个个全都是宽敞明亮的新屋子。和西沟村往年的破败茅草屋比较起来,如今的这里,简直和世外桃源一般。
  “这里……哎……”
  终于,林墨染还是叹了口气。
  身边的黎洛然,忍不住心惊,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这里是家乡,毕竟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我现在知道了,这里不是家乡。算了,咱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越是看到别人幸福生活的模样,林墨染越是觉得心里难过。
  和奶奶分开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不仅见不到她的人,甚至就连消息都不知道。
  或许,他们现在还因为自己深陷牢狱。
  这样的反差和对比,让她怎么可能不神伤?
  “既然你不想看了,那咱们就回去好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的黎洛然并没有和她对着干,反而痛快的答应了。
  林墨染低着头,满脸黯然的她,根本没有没有意识到,黎洛然眼中闪过的狡黠。
  “公主,你再好好看看,这里究竟是哪!注意看那些人,看人!”
  看着林墨染就要错过这次机会了,知情的福如海,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责罚,赶忙跺脚提醒道。
  “这,这是……”
  林墨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因为在一所屋前,她清晰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身上虽然穿着粗布织就的衣衫,却干净整洁。手里拄着拐杖,时不时朝着村口方向眺望,好像在盼望远归的亲人。
  路过的村民,全都带着恭敬的笑意,和老者打招呼。
  对此,老者也轻轻点头回应。
  “奶,奶奶……”
  林墨染喃喃自语。
  瞬间,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
  “奶奶!”
  这一声呐喊,好像是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的。
  清脆的嗓音,在空幽的山谷中不断回荡着。惹得一片惊鸟腾飞和野兽奔逃,就连正在啄食的鸡鸭,都吓得四处逃散。百无聊赖的土狗,竟然也汪汪的叫了起来。
  老者佝偻的身子一滞,缓缓抬头。
  这一刻的她,虽然可以清洗的看到,却不敢承认。
  毕竟这一幕,在梦里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要她怎么敢再轻易把梦境当成现实?
  直到那个欢快的身影冲入怀中,和她紧紧相拥时,才终于用颤抖的手掌,抚过她瘦弱的肩膀。感受着掌心的实质和温暖时,一言不发的老人,瞬间眼泪纵横。
  “好香啊!”
  闻到烤地瓜的香味,林墨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早已经等不及的她,伸手便抓了过去。
  手指在触碰到的瞬间,便已经被烫的赶紧撒手。
  一边可怜兮兮的吹着手指,一边听着奶奶的唠叨。
  “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小时候就这个样子,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改变!毕竟是女孩子家,要学的矜持一点,知不知道?”
  如果是往常,林墨染肯定会嬉笑着顶嘴,说:“自己要一辈子陪着奶奶,绝不嫁人。”
  结果,自然是会惹来更多的唠叨。
  可是如今,她却笑嘻嘻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以前看来很是煎熬的事情,如今却觉得异常温暖受用。
  旁边的黎洛然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已经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奶奶,墨染在外面很乖巧懂事的。”
  黎洛然这么一说话,突然引来了两双惊诧的目光。
  看林墨染的表情,好像早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似的。
  而看着老者的样子……
  好像果真就没有注意到他。
  这样的场景,让黎洛然感到有点尴尬。
  “老奶奶,这是我们……”注意到黎洛然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小动作,福如海机灵的改口,“这是我们黎公子,这一次,就是我们家公子送您孙女回来的!”
  对于福如海的介绍很满意的黎洛然,轻轻地点点头。
  果然受到了奶奶的欢迎。
  “请容老婆子多嘴,据我所知,黎姓,乃是皇家大姓,一般平民是不能用这个字的,不知这位黎公子是……”
  一旁的林墨染忍不住偷笑。
  看吧,就知道你这家伙瞒不住。
  我奶奶可是相当聪慧的人呢,想要欺瞒她,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年来,我林墨染早就已经将这条真理验证过多次了!
  福如海的脸上也满是尴尬,他清楚,之所以皇上不想要泄露身份,就是怕吓到老太太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可如今看来,好像事情有点棘手,这老太太太聪明了!
  “额,说的是,不瞒老人家,我是当今晋王。”为了怕老人家不清楚,黎洛然特地加了一句,“就是皇上的亲兄弟,当年就是我带人来这里,将林姑娘接走的。”
  “哦!原来您就是晋王啊!”
  得知面前的是熟人,老者脸上满是感激。
  “这么久以来,多谢王爷的关心。如果不是有您可怜我们,墨染哪有今天啊,恐怕,早就被歹人……”
  说到这里时,奶奶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在林墨染进宫不久,上面就传下话来,要为他们村子重新修建房屋。
  大家都说,是沾了林墨染的光。
  对于老太太也更加照顾,对她也更是恭敬了。
  可只有老人家自己心里清楚。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是孙女这样没有依靠的女子,必须要万事小心,才可以勉强做到明哲保身。她的希望不高,只是想要孙女有朝一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至于光宗耀祖什么的,已经不奢望了。
  林家的祖辈,恐怕也不希望他们的独苗,做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吧?
  经历过了当年的种种,谁还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推到风口浪尖呢?
  “好啦,可以吃啦!”
  在黎洛然和奶奶相互道谢的时候,林墨染的全部注意力却是都放在烤红薯上。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桌子上这么多美味,她偏偏最中意这个。
  这也算是一项特殊爱好吧!
  只是,一脸黑线的其他三人。在看到林墨染迫不及待的被烫到舌头,还舍不得吐出来的模样时,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