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木流光道,“因为你怕遇到我师父,你怕他会毁掉你的信念,你为这个信念活了一辈子,你怕它会毁掉!”雍也乾身子微微一震,道:“你怎么说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已经在慢慢释放你的愤怒,终有一天,你会走到我这边来。”他直视着木流光的眼睛,“感受到了吗?愤怒,愤怒!烧起来吧!”木流光大吼一声,一剑朝他劈过去,瞬息之间仿佛下起了漫天大雨,而所有的雨滴却又瞬间在木流光剑尖上聚集,汇成四五股巨大的水龙,齐朝雍也乾奔来。雍也乾双手一招,两手之间各有一股黑气生出,弥漫全身,水龙袭到,雍也乾双掌一收,黑气罩住水龙,骤然向中间紧缩成一个碗大的黑球,雍也乾将这黑球挤压进自己的双掌,淡淡的黑气散开,雍也乾傲立当地:“我不用昆仑血掌,也能杀你!”说罢,“嗖”的一声,只见黑影一闪,雍也乾不见了。木流光一下子跌在地上。八字胡目瞪口呆道:“他呆在司马山庄这么多年,竟不曾发现,他的武功厉害到这种地步!”木流光道:“他最厉害的还不是武功!”八字胡道:“是什么?”木流光看了他一眼:“眼下我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思考,他在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话,最容易扰乱我的心智,不管他的目的是影响我救银仙还是释放我的愤怒,他都做到了!”
木流光右手拿着一幅地图,木手捏着一封书信,眼睛不停地在这两样东西上游走,只见他皱了皱眉,道:“墨心碎在信上说,在这几天里海南武林已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先是一等一的大派‘鲸龙帮’被灭,向来对其服膺的‘飞沙门’和‘沧浪剑派’也被人杀的鸡犬不留,海南剑派的掌门人邱清智居然吓得遣散门人,落荒而逃了。这几个门派一完整个海南武林也算是瓦解了!”八字胡问道:“凶手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木流光道:“‘鲸龙帮’、‘飞沙门’、‘沧浪剑派’被灭的时候,掌门已然被杀,群龙无首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想来凶手胜得十分轻松,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打扫战场,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留下,这是墨心碎的信你不妨看一下。”八字胡一边看信一边说:“嗯,这位墨大侠真是有心,他将在海南的所见所闻,和对灭门惨案推理都记录的如此清晰,有了这信咱们也就不会一头雾水了。”木流光道:“可是,墨心碎在信中说,有一件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八字胡问道:“什么事?”木流光道:“在‘海南剑派’附近有一个淡水湖,‘海南剑派’与附近村民的饮水本来都是取自湖中,然而近来,湖水却忽然变的浑浊不堪,饮之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不知何故。”八字胡道:“这与廖大侠的下落,有什么相干?”木流光道:“本来并不相干,但墨心碎特意打听了湖水变浑的日期,竟是在黑夜到达海南后不久,这就不得不叫人注意了!”他扭过头,看着谢子语道,“子语,你有什么看法?”谢子语摇了摇头,她一直眉头紧皱,仿佛满腹心事,木流光私下里问过她好几次,她都隐而不言。八字胡问道:“墨大侠在信中可约会了相见的地点?”木流光道:“嗯,就在凤鸣寓!不过,墨心碎交代我们,在与他会合之前,先去找一个人?”“哦?”八字胡问道,“什么人?”木流光一笑:“一个孩子。”孩子?什么孩子,谁的孩子?木流光叹了口气道:“飞沙门主聂东的儿子——一个不幸,又十分幸运的孩子。”说他不幸是因为他的父母亲人死于非命,说他幸运是因为他竟然在那场灭门惨案中逃过一劫。但当木流光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在发苦——他实在还太小了!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在一位敦实的农妇怀里安稳的睡着,木流光不禁想:“等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是如此不幸的时候,这恬静的脸蛋儿,会变成什么样子?”木流光禁不住在心里祈祷:但愿这孩子的微笑始终如阳光,但愿他不要陷入仇恨的泥沼。然而,他又进不住的去想:自己这样子希冀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仇恨本就属于他,不让他有仇恨,岂非等同于剥夺了他本该的拥有?人究竟应该怎样活?一个人降生的时候就带着这样一个问题,等到生命的终结,能否找到答案,而找到的答案是否就一定是正确的?对与错,本就无人能弄明白的。既然连对错都无法弄明白,又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用自己的处事方法来教条别人?木流光想不明白,这样的问题,似乎明白了也无用,所以木流光就不准备再想下去了。他伸出手,温柔的爱抚着这孩子的额头,就像当年他轻抚木摇尘时一样:“聂闰儿,孩子是闰月生的,所以就起名叫闰儿。”木流光默念着这个名字,微微点头,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仿佛这孩子本就是生于农家,有一个属于农家的朴实的名字。木流光道:“聂东真是一个聪明人,为了避免幼子被杀,便将出生三个月的儿子,交给农家抚养。”他抬头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农妇,“孩子的身体怎么样?吃的如何?”那农妇粗朴厚实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这孩子特能吃,一会就饿了,身子骨可好着呢!”木流光微微一笑:“我可以抱一抱他吗?”那农妇看了他一眼,笑道:“您一个大男人,会抱孩子吗?”木流光看了一眼木摇尘:“会,以前常抱。”那农妇笑了笑:“给你。”将孩子递了过去。木流光伸出双手去接,却忽然看到寒光一闪,只听八字胡叫道:“小心!”这两个字出口之前他的剑已刺出——刺向要扑过来救木流光的谢子语。木流光看到,聂闰儿的襁褓里忽然爆出一蓬金光,金光又迅速地炸开,迅速的扑到了自己的头上、脸上、襟上,木流光脚后跟急忙一错,身子借力向后倒去,然而,金沙早已贴紧了他。一瞬间木流光心念电闪,记起“飞沙门”有一件秘传暗器唤作“火金沙”是用一个竹筒形的金属筒发射的,非但威力巨大,而且含有剧毒,最可怕的金沙中还掺入了“霹雳堂”的火药,有着极强的爆破能力,若稍有不慎,金沙钻入肉里,毒素就会使你的皮肉迅速腐烂,爆破的威力,更会将毒素飞快的炸进你身体的深处,使你瞬间毙命,死相惨不忍睹。而此刻,这要命的金沙,已贴在了木流光的脸上,但这个时候,木流光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周身的千万亿根汗毛,仿佛被千万亿只小手捏住,迅速的向外拔着,渐渐力道由尖利迅疾转为缓慢温和,并慢慢离开自己的身体,但自己的汗毛仍旧被这股力吸住,向四外张着。定睛一看,原来不仅自己的汗毛被这股力量吸引着,连那些要命的金沙也被这股力量吸走了——或许,这才是这股吸力的真正目的。电光火石之间,木流光明白自己已逃过一劫,脚下顺势飘开,陡觉脑后生风,站在木流光身后的是那个农夫,农夫是农妇的丈夫,农妇既然用“火金沙”偷袭木流光,那农夫当然也可以用刀砍向木流光的背后。本来木流光要避过这脑后一刀,也不算什么难事,但在这一瞬间,却发生了好多事,这些事一发生,木流光瞬间觉得一路走来自己忽略了太多。就在农夫那一刀劈出的同时,八字胡的剑也已刺出,但他刺得不是别人,正是谢子语,而谢子语这个时候,正要抢过去救木流光;而八字胡另一个兄弟,却在这时一剑挥向木摇尘的后颈,木摇尘的心正在由先前看到木流光逃过金沙之劫的欣喜,与之后看到农夫挥刀斩向木流光的担忧,并看到八字胡刺杀谢子语的惊怖之间转化。木流光可以自救,但谢子语能否躲开八字胡的偷袭,木摇尘又是否可以抵挡得住司马山庄,四大弟子之一的背后一击?在这急如星火的瞬间,木流光必须做出决断,是要先救木摇尘,还是谢子语,但他脑后那柄刀,给他时间细想吗?这个偷袭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墨心碎在信里指点他们来这儿,谁想到这里竟伏有杀手,谁想到杀手手里抱了孩子的时候,竟也会像一个母亲那样流露出慈爱的母性?谁又能想到,与木流光朝夕共处,几次被木流光相救,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的八字胡他们,竟是伏在身边的一条毒蛇?真是百密一疏的计划,不错,百密只有一疏,这一疏就是他们并不知道,谢子语是木摇尘的母亲,一个母亲在看到自己女儿危难的时候,一定会奋不顾身,谢子语乍见有人暗算木摇尘,大叫一声,无暇顾及木流光也毫不理会刺向自己背后的那一剑,凝神运气,双掌急拍,一股墨绿色的毒气箭一般窜向暗算木摇尘的那人,那人只能放弃木摇尘,转身应付这股毒气。木流光大喝一声眉毛飞舞,宝剑自肋下刺出,血光一闪,背后使刀的那人,闷哼一声,急退数步,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确是一个有经验的刺客。木流光宝剑未收,以脚跟做圆心宝剑在半空里划了一个弧,剑光如匹练,急斩八字胡胸际。八字胡大喝一声,周身竟蒸腾出一股黑气,黑气一散,八字胡已消失在木流光的视野里,黑气在三尺之外凝聚,八字胡又在黑气中出现,他仅存的一个兄弟也摆脱了谢子语的毒气,瞬息之间,来到了八字胡身旁。木流光道:“雍也乾是尉迟为,尉迟为是司马山庄的总管,而你是司马山庄的大弟子;我本该想到的!”八字胡笑道:“可惜你没有想到。”木流光道:“雍也乾当晚既然开了杀戒,又何必留住你们两个的性命?那天我本来应该怀疑你们的!”八字胡道:“可惜那个时候,你却只顾着怀疑自己。”木流光道:“你的两个师弟是死在雍也乾手上的,还是死在你们手上的?”八字胡道:“区区小辈,何必劳我们师父动手?”木流光道:“原来,你已转投到了雍也乾的门下。”八字胡道:“可他们两个,还是死跟着司马独行,所以,我并不是残杀同门。”木流光道:“你只是,背叛师门而已。”八字胡道:“司马独行,家资千万,门人过百,却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沉默寡言,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一派宗主,更不适合做我们的师父。”木流光道:“所以,你就投靠了雍也乾。我想,你们师父的失踪也是你们的杰作吧。”八字胡道:“不错,其实师父还是很欣赏他的性格说他洁身自好,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劝他加入我们。他却死活不从。”木流光回过头看着那个“农妇”,嘻嘻一笑:“手持‘火金沙’这样厉害的武器,居然还躲在孩子后面,偷施暗袭,莫非阁下便是那只‘耗子精’?”那农妇眉毛一挑:“耗子精?”
第九十章 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