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从来不招惹别人的是非,但是,也不小家子气,既然你们真是找人,那就随便找,无视我这个主人就行,要是你们有本事讨好刚才那娃子,他会带着你们进出自如,否则,你们自己,我敢保证,不但找不到应该要找的人,连自己都找不到!”老头说完就出了屋子。
我赶忙跟出去要问怎么找刚才那娃子,结果一出门,左右走廊都不见老头身影,这才前脚出后脚跟,人就不见了。
“麻子,这下咋弄?”
“先把肉串吃了,一会找找那娃去!”麻子边摸着桌子边吃肉。
“对了,你方才说这是啥木?”
?“阴沉木,也就是乌木,一般是金丝楠或者赤椿麻柳深埋地下上千年缺氧后形成的,民间老话曰,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更有镇宅,辟邪之用,明清之后,多是皇室所用,到了大清,民间禁用,全部是皇室所用,又因为不腐,更是皇家陵墓棺椁用之,所以,这个桌子应该是明朝物件,这玩意要是出去要价,那可比同体积的黄金还他妈值钱!”
?麻子说来说去又落到钱字上。
?我对这有价无市的玩意没感觉,何况他人之物,惦记也是白搭,我总感觉世间万物,属于自己的才是好的。
?于是边舀水解渴边打量其它。
?这个屋子跟之前我们进去的那间差不多大小,后窗挂着油布帘子,不动帘子很难分清,因为跟窗户颜色相近,一方不高的乌木桌子,几个板凳,一口缸,舀水的时候发现缸内看不见底,就像是一口井。
?然后有一个方形灯窝子,一盏低矮的煤油灯,灯旁边竟然有一个相框。
?我自然好奇这种古怪的村庄怎么会有相片,相片上又会照着啥,于是取下,擦拭常年被油渍熏染的模糊。
?相片上是几个人的合影,穿着倒是古朴,有个一看就是刚才这老头年轻几年的样子,看上去相片要比本人能年轻十几岁吧,然后他搭肩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人看上去眼神像是瘫痪,相比之下被老头英气的神色掩盖了光芒,但是,我总感觉那人虽然锋芒不显山露水,确给人感觉底蕴在老头之上,而且,我像是哪里见过,他们旁边,是单独站立的一个女子,穿着倒是很仙风道骨,颇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味,而且五官端正,样貌标致,照片的背景实在被油渍浸染的一塌糊涂。
?一般人群中总有一些人,长着大众面相,让人第一眼看着就似曾相识,我这么想着,也就没在意,搁下照片,又看看刚才小娃子离开时候掀的那后窗油布帘子。
?帘子再简单不过了,而且一掀开就是后窗,透过后窗可见我们刚才所在的土包山,恰好这扇窗户也对着我们来时候的方向,可见外边冻湖白露徐徐,我刚欣赏这一切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我们分明是从堡的一个与山包齐平的树门洞中进来的,进来后沿着走廊往山中盆地底部走,这件炊烟的屋子可是在盆地两三层差不多位置的,这个地势应该低于山包平面,又怎么能看见山下景色呢?
?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回头喊麻子,麻子竟然不动声响的放弃摩挲那阴沉木,而是盯着我刚才放下的相片。
“麻子,这个堡的确很古怪,你看窗外。”
“三子,这相片上有个人我认识!”
“恩?”我一想到也似曾熟悉某个人。
“这个人,我打猎的时候,遇到过,他救过我!”麻子指着一个男人,我发现正是刚才我看着也觉出面熟的人,只是麻子打猎的时候,不曾跟我一起,我每天在铺子里转悠,又怎么会熟悉麻子的救命恩人呢?
“我也觉得哪里见过,你啥时候打猎被救?我认识吗,有没有去胭脂铺子送过皮子?”
?“那倒没有,我们只是一面之缘,也就上半年吧,我当时不是追一城里的姑娘嘛,那姑娘不好伺候,非要俺亲手搞个刚出生的狼崽子皮做衣服,也是我多嘴,平时在她面前胡吹海吹,说着说那,我说,要论皮子,最上乘的便是刚出生不足俩月的狼崽子,那时候的狼,皮毛刚长成,软乎乎的,一层细腻的小软毛,要是做成衣服,那简直是比真丝还滑顺,比黑瞎子皮还保暖,于是她就非要俺弄狼崽子皮给做件贴身的袄,说,贴心,可你知道,咱们猎手有个忌讳,不打怀孕的兽,不打幼崽子,我后来想了个办法,她又不懂狼崽子皮啥手感,我干脆找几个银兔充当得了,成年银兔大小跟狼崽子差不离,回头我把毛修剪一下,糊弄个娘们还不好说,操,老子那次就是被几个不大的兔子给差点要了命!”麻子说着吐了口唾液又使劲往脸上抹,继续说“你知道那些兔子住哪儿吗?住在一个老坟边上,当时我准备撅了窝抄它们老底的时候,竟然掘开了坟里的破棺材,那棺材无名无姓无碑无主的,而且是口没有尸首的棺材,但是有几个坛子,坛子里装的是啥,你绝对想不出来!”
“啥?被肢解的死尸?值钱的玩意?还是一泡鬼尿?”我边心不在焉的听着麻子罗里吧嗦的故事,边绞尽脑汁的想着,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也似曾相识,根本就没怎么听麻子跟哪个女人那些不靠谱的陈芝麻乱谷子破事。
??我遇到人的地方无非就是皮货铺子,因为回屯都是乡里乡亲,烧成灰我也认得,根本不需要思考辨认,而我从小就是听老支书讲林子里的事,偶尔跟着打下手混点轻便的差事,遇到的也都是兽,没机会认识人,看来我一定是在铺子里遇到了谁,可是去铺子里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是屯里的猎手,送皮子,二是主顾,收皮子的,我那几个主顾,都是当爷伺候的主儿,我能不认识?难道是偶尔从我那里选一件两件给自家人定制皮草的零散主顾?好像也不是,照片上的人,一股子山林气息,没有京城人的老北京味儿。
?猛地,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麻子叽里呱啦的继续讲着,我哪里听他那些半吹半真的玩意“我认识,我也认识这人,麻子!”
“啥,你知道棺材里那玩意是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你说说!”
?我一听,麻子说的还是兔子窝棺材坛的事,“不,照片上的人,我认识,是给我送空皮条子的山魈!”
“山魈,这是个人好不好?”麻子这才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是人是山魈,他们的样貌底子是一个人,我绝对忘不掉那个眼神,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种眼神,面瘫的眼神,失忆的眼神!看穿生死,看淡一切的眼神,他仿佛就是活了好几十永远在轮回的人,那种眼神,任何人都学不来。”
?麻子信了我!
“那这个腊月村就更不简单了,这个村里的老头十几年前就认识给你送日记皮条子的山魈,这背后是怎么一重关系?他们勾肩搭背,很是关系密切,而且这个屋子几乎什么都没有,确有这样一张照片,显然这个很重要,可是他又不隐藏这个照片,那就是不怕来人看见,又是为什么?还有那个女人是谁?”麻子一连串的问题正是我所好奇的,我们一心要去找我的尸首,只是路上被很多偶然羁绊,我们本想尽快脱身,顺利找到路,找到我的尸首,可是每一次偶然都发现成了必然,与我们身边的一切有着紧密又扑朔的关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麻子收起这张照片,背后传来声音“不要动爷爷的东西”是那个顽童,从屋外闯进来。
我们一时之间很尴尬,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理所当然的偷窃,可又不知道怎么问这孩子照片上的人是谁,还不想无视他,因为老头说了,这个孩子能带领我们在堡里随便进出。
?麻子只好放回那张照片,从背包里掏出地瓜干,递给娃子。
“恩,好吃,比肉好吃!”娃子吃了一口,开心的笑了,“还有吗?我可以跟你交换!”
?看来他没吃过这等东西。
“你有啥跟我交换?”麻子一看有门,上前摸了摸那俩羊角辫子,摊开背搭给他看还有很多。
?“烤肉?一串换一块?”
“不,一个问题交换一块,怎么样,你知道啥,回答我,对了,就成交!”
?孩子的世界很复杂也很简单,复杂的是你用大人的复杂去开启永远无门,你最简单的走进去,四通八达。
?娃子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那好,你认识照片上爷爷旁边这个人吗?”
?“照片上没有爷爷!”
“恩?这不是你爷爷吗?”
“是呀,但是那个时候爷爷年轻,大家都叫他是叔叔!”
“可,他永远是你爷爷啊?”
“不,他只是我们村的村长,大家叫他什么我就叫他什么!”
“哦,好吧,那你认识这个叔叔旁边的那个人吗?”
“不认识,回答四个问题了,先给我四块,要不没有信誉,我拒绝回答!”娃子伸出脏乎乎的小手。
??我在一旁乐的不行,麻子给了人家四个地瓜干,结果一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看来这小孩也是让人醉了,麻子无奈的挠挠脑袋,寻思不能这么问,这样下去东西没了,啥也问不出来。
第三十七章 一张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