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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胥州城

  岁月箜匆,以前言临不信,等到秋叶败落掉地的刹那他居然信了。多么快啊,他做了北宛的丞相都将近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苏浅仍然没有一点儿音讯。
  他现在真的做到了权势滔天,有撼动天下的力量,可是他依然无法护她的周全安好。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大人,这是您的信。”
  管家站在言临身后半晌,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许久未发一言,也未挪开一步,终究是忍不住走到他身后将信递给他。信是郡主送来的,言临和白愔交好基本上是汴蜀城众所周知的事,管家也不敢耽误。
  言临接过新来展开,半晌唇畔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管家虽然疑惑到底也不敢多问,不过这是郡主送来的信,大人看了如此高兴是不是说明了什么。而且京中盛传大人和郡主郎才女貌,若是他们真的彼此有意,结为夫妻,北宛的一文一武,还不是最风光的婚事?
  如此想着,管家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替我备笔墨纸砚。”
  言临突然没头脑地冒出一句,管家也只好照着办。他远远地瞧着只见言临在纸上写着什么,没有凑过去也未曾看真切。只是言临写好之后仍将信给他,让他送去郡主府。
  白愔收到信的时候眉头有些微蹙,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失落,她给言临的信上是告诉他他明日就要出发去胥州。她想在云梦楼给他设宴践行,而他居然拒绝了。
  想必是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吧,白愔如是想着。自打上次顾之凡把她调回京中封为郡主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再行军塞外,带兵打仗。所以平日里闲来无事也会如平常女儿家般逛逛街市,同言临杯酒言欢,谈论天下大事,或是在校场之上带带士兵。日子过的倒比边疆悠闲了许多,也罢,言临没空,她也省了一顿饭。
  而被白愔认为有事的言临正坐在府中院里,惨败的秋景里慢悠悠地品着桂花糕。
  他还记得四年前的这个时候苏家一吸之间全家入狱,满族被诛,她突然变为和乐公主,远嫁异国,他在鄞国的城头用了毕生的力气也没有抓住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着坐在喜驾上面,愈行愈远。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又期待新的一天,害怕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期待哪怕是一丁点儿关于她的下落。
  那种希望和失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心脏。
  她现在在那儿,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喜欢吃桂花糕,喜欢笑,是不是,过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苏浅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即使在暗卫营最艰辛的日子她都没有哭过,可是现在居然无缘无故地想哭。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黑暗渐渐吞没了光明,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丝颜色,只有黑,浓烈的黑,一种她已经熟悉的黑。
  “后悔吗?”
  清冽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苏浅已经习惯百里止这种悄无声息的出现方式。
  而且,她也无权过问不是吗?
  “没有。”
  她答着,很坚定,很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即使永远见不得光?”
  百里止走到与她并肩处,看着目色清冷的女子道
  苏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永远见不得光?是啊,她现在是暗卫,是杀手,是见不得光的人。她怎么还配得上言临那样的人。
  “黑暗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道,至少可以隐藏她的所有情绪,不再让她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
  百里止看着女子的神情里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丝心疼,转瞬即逝。将手中的纸条递到女子眼前,冷冷道
  “这是我不希望在我从胥州回来还看到的人。”
  苏浅自他手中接过纸条,看着纸条眼中居然有几分害怕,这是她的任务,她要杀的人。
  她的手,要染满鲜血了吗?
  “是!”
  她拱手对他道,她走上这条路的时刻早已经注定不能再回头,她已然成了一个赌徒,用她的余生做注,她将赌注放在了赌桌上,不知道可不可以等到她的赌徒。
  夜色漆黑,秋风咋起,再无人在她身侧,嘘寒问暖。
  洛堇离开汴蜀的那天是声势浩大的,百官相送。皇上也立于城墙之上,百万黎民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蹄肃然起敬,这是他们的丞相,北宛如神一般的人,现在正要去用他的智慧捍卫北宛的威严,这样的臣子怎能不让人敬佩。
  白愔一直送他到汴蜀外城城门,言临坐在棕色的宝马上面含笑看着一袭女装的白愔。
  “丞相大人一路珍重,我在汴蜀静候你的佳音。”
  白愔立在言临身前如军旅中人般拱手道,不失为潇洒气度。
  言临想来敬佩白愔的巾帼英气,亦笑着拱手道
  “多谢郡主,洛堇此行定然竭尽全力。”
  日头甚好,连飘落的秋叶盘旋在他们期间都不觉得凄凉,反而一派大气。
  一百个侍卫陪同言临出行,虽然不是多么壮观,但是围着城门观看的百姓却迟迟没有散去。
  宫城之上,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看着立在城门口久久不曾离去的女子满眼的悲伤。她拒绝入宫的理由是因为洛堇吗,明明是他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么早的。
  而百里止走的那天,北姒敏差点没在黎民面前拉着百里止哭了出来,幸而被北宁殷拦的早,只得泪眼朦胧地看着百里止远去。
  苏浅立在城头的暗角目送他离开,百里止是把她送进黑暗里的人,也是在黑暗里给了她希望和光明的人。
  她和他曾经是朋友,以后是主仆,而她分不清到底对他该是什么位置。
  而今天,她要杀她作为杀手要杀的第一个人。等到夜最深的时候,拔出最锋利的刀,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性命,变身为地狱修罗。
  百里止离开了长安,洛堇离开了汴蜀,随着他们的离开似乎最热闹的地方变成了胥州城,虽然长安一样波诡云涌。
  宁王刚刚离开长安的第一天宁王手下的兵部侍郎就被刺杀了,一剑封喉,动作极为麻利。被杀现场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他的尸体。
  毫无缘由,毫无根据。北宁殷下令大理寺彻查,然而大理寺还没将案犯现场的情况记录完整的当天晚上工部尚书左仆射亦被刺杀在归家途中,当夜的轿夫全部生还。却全都被吓得几乎几近痴颠,提起当夜的事皆是一脸惧色,都说根本看不清来人,太快了,几乎如鬼如魅。不管是什么东西,就是不是凡人。
  长安城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自己。而这场刺杀好似只是针对朝中官员,一连七天就死了七个人完全没有联系的七个人,不同的官位,不同的司职,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好像这个鬼魅杀手杀人完全只是凭心情,不管对方是何人。
  然而慕予收到被暗杀的人的名单的时候恼怒地用内力粉碎了手中的纸,这些人哪里是没有任何联系。他们都是他慕予的人,都是安插在各个地方的眼线,都是听命于他的。但是这些人的真是身份除了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能这样精准地拔出他的人又让他这么多天查不到他的消息,这个人的背后一定有庞大的势力,一定有着详细的资料信息。
  对付他的人已经策划良久了,北宁殷查杀手,包庇杀手还差不多,可是现在他还是没有足够大的力量可以谋夺那个位置,他只能忍,只能做好最好的防范措施。
  百里止是北宁殷的左膀右臂,他要是一去北宛就回不来那么北宁殷这只老虎也称霸不了多久了。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他也是到了有所动作的时候。成王败寇,这周国的天该换换了。
  而将长安搅得如同一滩浑水的女子正将手浸泡在清泉水中,秋日的水特别凉,有些略微刺骨,可是苏浅还是把手泡在里面,好像只要那样泡下去就可以洗净她手上的血渍,洗尽她曾经所做的一切。
  苏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场面她杀的那些人死的时候的场面。脖子淌着汩汩的鲜血,神色哀戚地问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勒紧了她的脖子一遍遍地质问她。
  她在梦里喘不过起来,一遍遍喊着言临的名字,他立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脸上都是失望。他一步步后退,说她不是苏浅,不是他喜欢的苏浅,她是一个修罗,她恶毒,她与苏浅没有一点儿相像。她对他解释,可是他却一句话都不听就走到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她抛弃了所有想要见到的人,不再想见到她。剜心般的疼痛清晰地传遍四肢百骸,她从梦中惊醒。还是那般漆黑的夜,只是一场梦,可是她依然还是觉得心口的疼是清晰的,清晰到她匆忙地赤脚跑到泉水旁不断洗着自己的手,洗尽它的血腥,它的黑暗。
  她蹲在地上望着清澈的溪流任由冰冷的泪水一颗颗落下来,顺着脸颊落在地上,一颗颗不断破碎。
  多么珍贵的泪水,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