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之事后苏浅尽管再觉得天华殿中无趣闷人也没那个心思再出去同那些后妃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了。
加之颜妃在梅园丢了脸,也许久不来找她麻烦,这样一待就待到了封后前夕。
天华殿整日里人来人往,个个丫头都是满面喜意,比自个儿当皇后还高兴,撺掇着给苏浅试凤袍,戴凤冠,尚衣局的宫人基本上是整日里待在天华殿守着,生怕有一点儿不对。
苏浅任由他们鼓捣着,面上连一丝牵强的笑意也挤不出来,多快啊,昨日她还亲眼看着苏颜欢喜地嫁给三皇子,今日,就轮到她大婚了。可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要嫁的人居然是魏国国君。
“好了,我看这些衣服凤冠挺好的,没必要再改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苏浅摆了摆手让宫人退下,替她理着凤袍发饰的宫人手顿在了原地,阿青走上前来恭敬地望着苏浅小心道
“可是娘娘,明日就是封后大典还是再仔细检查一遍吧,要是……”
“我说够了,退下吧!”
阿青的话还没说完,苏浅疲累地闭着眼睛不耐烦吼道,吓得所有宫人赶紧跪下告退,忙不迭地出了宫门。
宫门关上的一刹那苏浅恼怒地扫下了桌子上的玉杯瓷器,觉得不解气还踹了几脚桌脚,谁知踹疼了脚吃疼地顿在地上。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自窗前的方位响起,苏浅皱着脸望去时,言临着了一身月白色长袍立在窗前,清风带起他的墨发,在空中飞舞着。
“阿浅你啊,发脾气都能伤着自己,我要是不守着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放心。”
言临含笑走到苏浅身前蹲下替她揉了揉刚刚揣到的地方,无奈道
苏浅是一个那样倔强的姑娘,生平最讨厌的事便是自己的一切握在别人手中,如今不仅连她的性命,连她的衣着举止也有那么多人盯着管着,恐怕她是气的很了,恼得极了才会忘了身份失了仪态做出这种小孩儿心性的事来。
“那桌子太结实了,该明儿就把它换了,我看着它不高兴。”
苏浅愤恨地盯着刚刚她踹过的桌子,许是真的踹疼了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
明明是她踹的桌子,到头来反而是桌子的不是,明明是不讲道理,偏生还不讲道理地理直气壮。
“好,明天你就是皇后了,别说一张桌子,就是一座宫殿也还不是想换就换。”
言临立了起来,低头看着她环胸笑道,只是那笑终究是未抵眼底。
苏浅望着他,弯了眉眼
“对啊,从今以后后宫都是我说了算,言临你要是有什么事,只需要报上我苏浅……不对,是和乐的大名魏国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苏浅一只脚朝着椅子处蹦着,言临赶紧上来搀着她。
“不错,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一下了,只是可惜不久我就要回鄞国了,只怕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醇厚的声音里颇有几分惆怅,苏浅的眼中一刹那深如古潭,仰着头笑道
“我是魏国的皇后,可管不到鄞国,从今以后还是要看你自己了……”
两个人都说着那样冷淡陌生的话,对着彼此笑着,可是每笑一下心中就会刺疼一分。
他没有拦她,她不会留他,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她想他活着,在鄞国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带她回家,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艰辛,不让她知道,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月多了,天明明都好了,可是入了夜又稀稀疏疏地开始飘雪。
下雪了,明日苏浅立在百官面前,立在皇祠面前,会冷吧。
言临望着漆黑的夜晚如是想着,可洛景洵是她的夫君,他会顾着她,会护着她的吧。
曳地的宽大鲜艳凤袍落在雪白的积雪上显得格外鲜艳,九颗上好的夜明珠嵌成的凤冠即使在日头下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尤其是中间鸡蛋般打小的一颗,似是汇集了天地最好的光华。
洛景洵拉着她的手立在百阶高梯之上,朔风吹气她的衣袍,强大的风力吹得她差点一个踉跄幸好洛景洵抓的稳,否则她这个新后第一日就要失仪了。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皇宫中,砸在苏浅的心间,仪典已成,她这个皇后,名副其实了。
繁星满天,九天星辰齐聚,朗月高悬,银辉染得凡尘如仙境一般。
红烛烟火,美酒曼舞,觥筹交错间的魏宫好不热闹,魏帝洛景洵今日册封鄞国和乐公主为后。众臣子齐聚宫中庆贺皇帝大喜,苏浅祭祀拜天之后就被送回了天华殿,殿内一切全部换上了红色,床铺被褥之下铺满了祥果。
摇曳的烛火将殿内照的明晃晃的,亮的苏浅有些睁不开,双手紧紧地攥着喜服,目光在殿内巡视了一遍又失落地收了回来。
言临说过见她登上后位就会走的,那今日是不是他就离开了,以后哪怕是到死也再也见不到一面了?
苏浅突地胸腔内一阵剧痛,泪水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淌了出来。
她爱他啊,她这辈子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喜欢和力气去爱一个人,却要为了什么天下大义于他分离。
鄞国屠她一家,视她为罪人,百万臣民无一为她伸冤她凭什么要为鄞国舍弃她的一生,放弃她的所爱。
一身凤袍得女子突地冲出了天华殿,哭着唤着“阿临”二字,空荡荡的夜里只有寂静的安宁回应她。
天华殿的宫人吓坏了忙上前去扶住苏浅打算把她带回殿内,苏浅使了大力气甩开了她们,在黑夜跑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阿临,带我回家,带阿浅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阿临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女子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哭着说着,祈求着。那样悲伤难过,莫说是名唤阿临的人,就是宫人听了也不免动容。
“娘娘回宫吧,待会皇上就过来了,若是让皇上看到娘娘的样子就不不好了。”
阿青是个机灵的,虽不知苏浅口中的阿临是谁,也明白此时此刻息事宁人最好,否则天华殿所有的人恐怕命都没了。
赶至苏浅身边,束住她的双手,给后面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一时间十多个
宫人几乎是把苏浅抬回天华殿中的。
苏浅努力地挣扎着可是还是像当初在鄞国城墙上那样,无济于事。只有绝望到心疼的哭泣。
而此刻,他就立在暗处隐忍地看着,眼中的绝望痛苦一点儿也不亚于苏浅。
脚下的步子保持着迈出去的姿势,却只能立在原地,不能动作。
他不在乎舍了性命带她远走,可是他知道即便是如此他们也走不出魏国的宫殿,她将会被后世诟病唾骂,声誉不保。
他不可以将她心爱的女子置于此境,他要她活着,平安喜乐地活着。
“阿浅,再等等,很快,很快阿临就会接你回家,我会一直守着你护着你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皎洁的月光落在男子脸庞上晶莹的液体染了几分凄然,霎那间天地都像笼罩上了一层郁色。
他近在咫尺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哭闹地累了的女子被宫人送回天华殿,看着殿内的烛火摇曳,红色刺眼。
那一夜,沐夜宸抱着酒坛子在房顶上呆了一夜,百里止望着魏国的方向一夜无眠。
云沧大陆一千三百二十七年,魏国修栈道,筑边防,强兵事,重粮食水利,魏帝洛景洵大刀阔斧进行改造,降低赋税普及教化,全国境内兴起改革之风,男子自弱冠之耳顺之年莫不会弯弓骑射,女子自豆蔻至天命也都知晓执剑自卫。
全国屯积粮,富钱财,铸兵器,饲马匹。
加之魏国居于地利,昌平居地势高位,附近城池又有天险,易守难攻使得魏国突然变得如铁桶般坚固。
各个国家都道魏国有兴战之心,魏境边防却一直安然无事,就连他国滋事也只做防卫。
鄞帝收到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得蹙了眉头,手指击打着白玉石筑成的桌面对立侍在前面的沐慎沐侯爷道
“依侯爷所见魏国如今又在打什么算盘。?
沐侯爷已经过了半百之年,许是早年太过忧劳辛苦两鬓已经染了白发,明亮的眼眸透着智慧和坚毅,略微拱手对龙椅之上的男子答道
“魏国此举必是为战而备,想来魏国已然下定决心与我鄞国开战,而且近日收到不少魏国的线报都说北宛国几次谴密使与魏帝私下见面,两人对话虽不得而知不过臣以为鄞国也还是要早作打算的好。”
鄞帝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沐慎眯眼正色道
“我鄞国自是不怕与魏国开战的,即使它后面有一个北宛国又奈我何,朕怕得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周国那个北宁殷居然有如此心机既不言联盟也不言参战,只怕到时候便宜白白让他给捡了。”
帝王深邃的眉眼如不见底的深潭让人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北宁殷登基不久,皇位都还没怎么坐热乎想要与我鄞国分的一杯羹恐怕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皇上,此事便交给微臣吧。”
沐慎跪下坚定道,大有必能完成的意味。
鄞帝走下来扶起沐慎,笑道
“我鄞国有侯爷这样的人怎会不强大,但魏国之事先不要动作,朕倒是要看看洛景洵如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淡淡的龙涎香气味飘散在大殿中,沐慎看着帝王的背影满脸都写满了誓死效忠。
第17章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