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初躺在后座上,听着车窗外呼呼风声中夹杂着的轮胎抓地声和马达轰鸣声,努力侧着身体试图挣开缚住双手的软绳,无奈绳子缠得太紧,身上藏着的利器也早被尽数搜走。挣扎了好一会儿,汗流浃背的徐雨初只能瘫在原地,暗暗积蓄力气。
两车一前一后追逐着开出十多分钟,空气开始变得湿润,风里带着一股微微的咸涩,徐雨初抬起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一只海鸟扑闪着翅膀飞过,竟是到了海边。
为何是海边……徐雨初的心中警铃大作。难道林啸留有后招,打算逼迫她和萧辰就范以后,从海路逃走?徐雨初不愿再想下去,她的手指依然坚持不懈地在汽车座椅上摸索,希望能找到什么尖利的物品帮自己脱逃。
林啸的脑中却早已没有了逃走的计划。
已被暴虐和邪念占据了头脑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戏耍这对男女。
萧辰的车突然一个加速,追到林啸车旁,两车并驾齐驱。林啸发狠地猛打方向盘,用车身去撞击萧辰的车头,两车相接处火花四溅,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就这样两车互不相让地强顶着,直到护栏边上才堪堪停下。
巨大的撞击力和高速下,徐雨初的胃里翻山倒海,脑中一片晕眩,手脚发软地使不出一点力气。车门打开,她感觉头皮一痛,竟是被林啸抓着头发从车里拖出,掐住脖颈勉力站直。好不容易视线聚焦,萧辰如刀刻般削瘦的脸上满满的焦急神色,却因林啸那铁钳一般的手指硬生生停住了冲上前的脚步。
林啸瞟了一眼手里软垂着手脚的女人,一双布满血丝的骇人眼珠盯住了萧辰。
“没想到吧,她从始至终都在我的手上!”林啸张狂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痛:“你不是天之骄子么!你不是无所不能么!现在我只要一收手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你来告诉我,你怎么阻止我!”
他的手指危险地在女人脆弱的脖颈上收拢又放开,看着她艰难地呼吸着,脸涨得通红。
而萧辰则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所谓强大和自信在崩塌。他深爱的女人被别人掌控,女人脸上的掌印和血痕无不证明了她曾遭受多大的苦痛,他却只能这样看着,连冲上去救她都做不到!
萧辰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林啸……不,我应该叫你何啸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雨初。我们萧家和你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林啸定定地望着萧辰的脸。突然从口袋里拔出一把银色的枪,看也不看就打开保险扣下扳机,萧辰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躲也不躲,任由枪声一响,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湿热的液体从小腿处流出,黏住了裤管。
钻心的疼。
但萧辰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好像刚才只是某个孩童调皮地弄爆了一个气球,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林啸又是一枪射出,这次他打中了萧辰的肩膀。骨头碎裂的痛让萧辰难以忽视地咬紧了牙关,足足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调整呼吸,才接着开口道。
“你的父亲是牺牲品,我父亲也不愿看到他一错再错,但对于你的母亲,还有家人,疏于照料,我承认我们有错。”
林啸胸中像被添上了一把火。“闭嘴!你知道什么!萧国健是个TM的小人!你们萧家欠我们的,一辈子都别想还完!”
他犹记得,当年年岁小,尽管和他同龄的孩子不太多,但有副官叔叔一家和父亲从遥远的“国外”带回来的新奇物件,他在军区大院的生活有趣不单调。他曾听起父亲提起在自家同一大院隔壁屋子里偶尔会来住下的萧叔叔,但小小年纪的他对于那些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所以并不太理解父亲谈起萧叔叔时脸上那看似愉快实则咬牙切齿的表情。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父亲和母亲经常关起门来,面色凝重地讨论一些貌似很麻烦的事情。他的印象中,有一次母亲气急了,竟打开门往外跑,脸上还带着泪痕。父亲也不追,只是坐在屋子里抽烟。见他抱着飞机模型愣愣地望着,父亲就走出去摸摸他的头,再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
他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于是他小声地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被副官叔叔摇醒,收拾干净,喝了点粥重新睡下。
阴霾笼罩着这片本来寂静而愉快的小院落。
有一天,父亲没有回家。母亲神色木然地陪着他吃饭,频频望着门口,食不甘味的样子,他也不敢发出声响,怕惊扰了母亲的思绪。
母亲等待的人很快就出现了。几个有几分眼熟的叔叔礼貌地敲门,走进,他们不像之前来家时会往他的手里塞糖或者将他抱起逗弄,而是穿着军装,一脸严肃地在桌边坐下,和母亲低声攀谈。
副官叔叔没有来抱走他,他只能坐在小凳上,听着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对话。他心里隐隐有一个感觉,他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而隔天,又一波穿着军装的男人们走进他们的屋子。他们面带煞气,一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只拿出一张盖着大红印的纸在母亲面前一亮,就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翻找开来。他小小的心里没有惧怕,因为母亲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将他抱在怀中的双臂一直在颤抖,他就用那双大而亮的眼睛瞪视每一个靠近他们的男人,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为母亲撑起稚嫩的羽翼。
男人们有所发现,窃窃私语了半晌,一个男人走到门口冲门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走进,他们的视线停留在了他们母子身上。
他似有所感,将母亲的手臂抓得牢牢的。但下一刻,一男一女站在他们面前,男人蹲下身,和他小兽般凶狠的眼神对视着,一手拽住他的手腕,一手握住母亲的胳膊,就这样生生地,将两人分开了。
母亲被拉起,推到了女军人的怀里,她号哭,挣扎,却被其他人捂住了嘴,硬拉着带出了门。他也哭了,一头撞向男人,被男人胸前金质的徽章割伤了额头,鲜血从额头上滑落到嘴里,他尝到了混着鲜血的眼泪,格外苦涩。
母亲那绝望的眼神如烙铁一般,在他尚未成熟的心里烙上了疼痛的印记。
第222章 海边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