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华额间的头发被檐下的露珠打湿了几缕,她顺了顺耳后的发丝,打开虚掩着的门,正好对上楚纵歌探寻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薛荣华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楚纵歌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唇边生出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从身后取出一支长柄荷花,沉声道:“你去荷塘采荷花,怎么不叫上我呢?”
“我不是以为你出去了吗,这采荷花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还要叫上你。”
薛荣华觉得没趣,打算去取他手中的荷花,却被他轻易躲过,她奇怪地皱起眉头,“你在发什么疯,好端端地拿着我的荷花坐在这里等我干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和相王出去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楚纵歌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这荷花是相王摘给你的吧,我可看不出你有下过荷塘的样子。”
薛荣华瞪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他为我采了一支荷花吗,你这是做什么,能不能心胸宽广一些,犯得着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吗?”
“可你不也为了我和皇后的事情,对我不爽了好几天吗,为什么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却又有了新的理由呢,难道我就是不可信任的,而你就是忠贞不二的?”楚纵歌眼神黯淡下来,手指一掐将荷花茎折成两段。
“你这是做什么?”薛荣华一惊,却是挽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荷花断在了他的手中。
楚纵歌垂下双眸,“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我觉得他看向你的眼神不大对劲,他就算是和我说话的时候也要时不时提上你几句,我怕他对你有什么不应该的想法。”
薛荣华静默地侧脸隐在光影中,她哑哑地开口说道:“我怀疑李俢瑟对你的想法是真,后来她也亲口说了出来,但是你怀疑相王对我是真是假,你不如直接去问他如何?”
楚纵歌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我和相王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你叫我如何去与他说这些事情。”
“那你就这样凭空想象?”薛荣华低低地叹了口气,“算了,等到你成为储君或是皇上之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这个了。”
楚纵歌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又有些不忍心,“我刚才说话有些不好,但是你要明白,我没有时间陪伴你,是想要以后都能够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会像孟千重那样伤害你。这三个字是他们之间不能提起的话,楚纵歌只好生生地压制下来,不至于两人之间又发生龃龉。
薛荣华对他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都知道了,只不过相王住在王府中,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吧,我们终归还是要说话的,你又没有时间来陪我。”
楚纵歌抿了抿唇,“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陪陪你的,只是你和相王呆的时间不要太久了,我想起从前的那些人,心中总是隐隐地不安。”
“嗯嗯,”薛荣华哼出简单的两个字来,像是敷衍一般,“你还是把那朵荷花给我吧,你只是折断了花茎,但是花苞还是好好的,我还是想留一会。”
楚纵歌一愣,手中的花已经被她拿了过去,他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这道鸿沟很久都不能够消去。
“皇上今晚还要召我进宫,”楚纵歌咽了一口气,“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皇后似乎也会出现在晚宴上,你过去……”
“我就不过去了,前几天已经请过安了,我估计她也不大想见到我,倒是你比较对的上她的胃口,你不是上次没有和我去吗,这次权当是补充了,”薛荣华转过身去,“我先走了,你忙吧。”
楚纵歌一怔,“你现在就走吗,我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想过来陪一陪你。”
话还没有说完,待他起身往门外追了几步的时候,她已经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楚呈勋敲了敲手中的筷子,那只停在桌边的白蝴蝶总算肯动身,西羽双手一合将飞起来的蝴蝶合在手心中,看着它在手中挣扎。
“那也是个小生灵,你不用折磨它,不如早点放了的好,”楚呈勋朝他招招手,“怎么不过来吃饭,难道你肚子不饿吗?”
西羽摇摇头,“奴才在西戎虽然是和王爷一起用膳的,可是到了秦国还是在别人的王府中,还是遵守规矩不要和主子用膳的好。”
“你倒是非常守规矩的,”楚呈勋含笑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不要总是盯着端王的准王妃啊,毕竟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事情。”
西羽慌忙低下头,“奴才不敢,只是奴才瞧着王爷每次和准王妃说过话后,端王再找王爷说话,语气中总是不大高兴的。”
“原来你是在提点我呢,不过我就是喜欢和准王妃说话,她是个十分有趣的女子,”楚呈勋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我听说以前的晋王和太子也很是喜欢她,看来我还是很有眼光的。”
西羽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道:“王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端王的准王妃,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过端王有多在乎她,要是你对她动了什么心思,端王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楚呈勋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你就已经开始害怕了,可千万不要太紧张,我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西羽皱了皱眉头,“那王爷是真的喜欢准王妃吗?”
楚呈勋唇边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并没有回答他话的意思,西羽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答什么,就换成苦口婆心的语气说道:“王爷近来还是不要找准王妃了,奴才看端王真的很不高兴,连你折给准王妃的荷花都扔了。”
“也是不惜花的人,”楚呈勋叹息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去叨扰准王妃了,要端王急起来,我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成了一场空了。”
西羽终于松了口气,“王爷总算是答应了,奴才就怕你和准王妃之间发生什么,他们都是要成婚的人了,可不能再出现什么差错来。”
“这个可不一定,要老天不让他们成婚,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楚呈勋用筷子点了点饭碗,“你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也没有什么意思,别太顾及这七七八八的规矩,既然端王不让我去找准王妃,和自己的手下用膳总是可以的。”
西羽三推四阻也捱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乖乖坐到一旁。
楚呈勋的手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恢复了往日对人的平静。
入秋的时候,薛荣华生了一场大病,坠儿过来给她喂药的时候,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奴婢听相王说,皇上又给端王相了一门亲事。”
薛荣华只感觉这药苦的发酸,她愣愣地抬起头,“什么亲事,难道皇上要将我贬为庶人,叫端王纳别的女子为王妃吗?”
“皇上是相中了孙大人家的二小姐,那二小姐倾心端王已久,说是嫁给端王做妾室也心甘情愿,”坠儿压低了声音,“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小姐同那二小姐一同成婚。”
“真是有意思,我和端王还没有成婚,他就想起给端王纳妾的事情了,”薛荣华连连冷笑道,“我看端王索性造反直接当上皇帝,这样就算是纳妾也用不到别人插嘴了。”
“那怎么可以呢,端王明明说过小姐是他唯一的妻子,他怎么可以不顾小姐的意思,往王府里面纳妾呢。”
“唯一的妻子而已,妾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薛荣华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脆弱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的婚事在深秋呢,先将身上的病去了再说。”
坠儿搅动着碗中的汤药,“这还是相王给的方子,小姐去年冬天的时候生病不就是这个方子治好的吗,相王现在弄来的方子也一定可治好小姐的。”
薛荣华感动地湿了眼眶,“真是谢谢相王了,我不过是个不想干的人而已,还要麻烦他这样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坠儿点点头,“奴婢也是觉得他怎么这样关心小姐呢。”
薛荣华的心砰砰跳了几下,她强装安定地摸着胸腔,微笑道:“这是人家好心,你可不要乱想,这可是端王的皇叔呢。”
坠儿不由得红了双颊,薛荣华怔怔地看向她的脸,“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相王了吧?”
坠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急忙争辩道:“奴婢也不想的,可是相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很是关心我们这些下人,奴婢又怎么能够不喜欢他呢。”
“你别着急啊,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喜欢他就是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薛荣华转了转眼珠,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过端王?”
坠儿一愣,慌忙地摆摆手,“奴婢可是万万不敢的,端王哪里是奴婢可以喜欢的男人,那是小姐的未婚夫啊,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够想这些事。”
“那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呢,你放心大胆的说,我总不至于还要和你来计较这些事情。”
坠儿有些迟疑地说道:“其实奴婢更喜欢相王这样平易近人的人一些,端王实在是太高贵了,奴婢可不敢有什么坏心思,而且他一颗心都在小姐身上,奴婢也插不上什么手啊。”
薛荣华听着听着,已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最后也不明不白地叹息一声,“果然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雁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