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歌所在的宫苑虽然已经被罗家的人包围住,但碍于他是秦国端王的身份,也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恭的举动,他就静心静气地坐在宫殿内,等待着薛荣华回来。
门外传来阵阵响动,他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薛荣华慢慢走入屋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之色,悠悠挑眉朝他笑道:“你等了我很久吧。”
楚纵歌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连忙将她拥入怀中,“也不是很久的,你回来就好了。”
“我肯定会回来的,外面局势已变,罗家人在孟元稹进宫的时候,立刻反目成仇,将他和部下的人打伤,此时孟元稹不知逃向了何处,罗大人正在宫里扫查,”薛荣华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去罗凝海那里问她,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呢。”
“她恐怕还在和她父亲商量怎样逼得孟千重退位,让孟博奕名正言顺地上位呢,”楚纵歌摸摸她的头发,轻声笑道,“你去东华宫的时候,有没有对孟千重……”
“我没有,”薛荣华垂下眼睑,“我没有动手,在我刀下不过一死,可是到了罗凝海和孟元稹的手里,他怕是更加难受了,他想让我来结束他的性命,可我偏不让他顺心,要叫背叛他的妻子和兄弟来才最好。”
楚纵歌赞同地点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对,孟千重做尽了坏事,迟早到了这一天,那罗凝海那边你打算如何行事,还是就这么走了呢?”
“我等新皇继位后再走,”薛荣华笃定地望着他,“不管是孟元稹还是孟博奕成为新君,我都要让他为当年慕家军叛变的事情翻案,还有前世秽乱后宫的罪名,也要一同昭告天下,洗刷冤屈。”
“当年的事情是要翻案,而孟千重绝对不会答应你,所以你要新君来,”楚纵歌皱紧眉头,“不过新君是孟元稹还是孟博奕还没有定数,要是孟博奕成为新君,你说罗凝海会答应你吗?”
“她会答应的,不过是一桩旧案,她哥哥罗将军曾经放过慕家军,所以她就算是为了她哥哥,也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薛荣华低眉思索一番,“不过孟元稹那边,我倒要想想了。”
“良妃,良妃,”小宫女焦急地敲着宫门,“良妃,你快醒一醒吧,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宋尔槐头发散乱地歪倒在床边,两眼失神地望向半空中,听到有人说到贵妃两字,立刻惊醒了过来,连忙跑到宫门口,“怎么,贵妃娘娘来了?”
罗凝海在虚掩着的门后,一抬眉便对上了良妃一双浑浊的眸子,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憔悴不堪的她两眼,噙着淡淡的笑意道:“良妃,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是憔悴得厉害。”
宋尔槐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贵妃娘娘,叛军打到皇宫里来了,我在这里又不知道皇上的消息,你知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哪里?”
“你说皇上,”罗凝海扶了扶欲倾的发髻,“皇上现在在宝殿中祈福,外面有我罗家的人撑着呢,你不要担心,很快就可以见到皇上了,再过几天叛军就要被处理干净了。”
“真的吗,”宋尔槐眼睛一亮,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那皇上平安就好。”
“良妃果然是最关心皇上的,”罗凝海的眼神黯淡下来,“只可惜没有留住皇上的皇子,都怪苏如霜那个罪妇,胆敢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被重新揭开了伤口,宋尔槐脸上的喜色又消退干净,“娘娘,幸好皇上已经为我讨回了公道,让苏如霜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至于我过于悲伤。”
“本宫看你脸色蜡黄的,可见是太关心皇上了,不如本宫把你送到宝殿一起去和皇上祈福吧,”罗凝海摸摸她消瘦的侧脸,含笑道,“也好有个伴,你不是一直都想和皇上在一起吗?”
宋尔槐一怔,有些犹豫道:“宝殿不是前皇后的地方吗,并不是皇室祈福的地方,皇上怎么会在那里祈福呢,而且我也不大方便进入前皇后的地方。”
罗凝海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皇上纳你为妃就是因为前皇后吗,你怎么不能去前皇后的地方啊,皇上其实就是把你当作了另一个前皇后啊,你不明白吗?”
宋尔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得怔怔地看着她,“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皇上怎么就因为前皇后而纳我为妃呢,皇上不是喜欢我……”
“什么喜欢不喜欢啊,后宫之中除了前皇后,还有谁得到了皇上的爱情,”罗凝海幽幽地看向她那双光彩不再的眼眸,“你和前皇后慕琅华长得真是一模一样,本宫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慕姐姐回来了呢,苏如霜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想的。”
往事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她的心脏,宋尔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怪不得她和苏如霜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会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和前皇后长得相像,我可是宋尔槐啊,我不是慕琅华。”
罗凝海着重加强了语气,“你对皇上来说就是慕琅华,不然皇上怎么会娶你一个小门小户的当妃嫔呢,你也知道后宫中不是高官的女儿,就是富贾的千金,皇上看上你就是因为你长得像前皇后,不然皇上而已不会这样宠幸你,这可是你最大的福气啊。”
“我本以为……”宋尔槐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话像是一把厉刀隔开了所有的幻想,“皇上纳我入后宫是因为我与慕琅华相像?”
“是啊,”罗凝海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苏如霜在害你失去了孩子之后,本宫以为他只会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杀了她,没想到他为了你居然真的下令杀了她,如果你不是前皇后的替身,皇上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宋尔槐的眼圈一红,苍白的嘴唇不断抖动,“我原以为皇上是真的爱我,原来他一直都在把我当作他前皇后的替身,我以为我是他深爱的妃子,他才愿意为了我杀了苏如霜。”
“看来良妃还真是个善良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再如何也不会为一个妃子做这些的,”罗凝海冲她安抚地笑笑,“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也会理解的,毕竟皇上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
宋尔槐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良妃,”罗凝海垂下眼睑,轻轻叹息道,“其实本宫没有和你说实话,皇上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孟元稹的叛军力量太大,恐怕我们都难逃一劫的,本宫此次前来是向你告别的。”
宋尔槐眼中充盈着难以化解的悲伤,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回答道:“怪不得,我的燕宜宫都被来路不明的军队包围了,我早就料到此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本宫是绝对不会背叛皇上的,”罗凝海呈上一只盘子,中间叠好了一条白绫,“等到孟元稹的叛军进到钟翠宫的时候,本宫就带着博奕和柔嘉一同去,至于良妃的选择是什么,本宫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宋尔槐的眼神落在满是枯黄树叶的地上,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大厦将倾,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逃不过的,”罗凝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就算是良妃选择归顺于叛军,本宫也不怪你,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宋尔槐直愣愣地望向她,“不,我不会当叛军的共党,就算是一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罗凝海有些意外地笑道:“本宫以为良妃听说了皇上的意图后,会打算归顺叛军的,看来良妃果然是个忠贞不渝的好妃子。”她低眉一笑,将忠贞不渝这四字又咀嚼了一遍。
宋尔槐悲凉地笑了笑,“不管皇上是如何看待我的,我终究是深爱皇上的,既然成为了他的人,就应该随他一同赴死,我都是无怨无悔的。”
罗凝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含笑道:“本宫就是佩服良妃这样的人,良妃虽然是妃位,但本宫一定会求孟元稹将你葬入皇陵的。”
回到钟翠宫的时候已经是夜深,罗凝海一扫面上的疲惫,只记得宋尔槐上吊自尽时悲伤的面孔,总算是解决了后宫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个空壳妃子庄佑怡了。
罗凝海端起茶杯的手一停滞,庄佑怡到底要不要留下呢,她目光倏忽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告划过心头,转眼却看到薛荣华的身影,立在满月的屋檐之下。
“你在哪里做什么,”罗凝海一惊,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这大晚上的真是吓死我了。”
薛荣华勾起唇角,淡然道:“现在皇宫都是你罗家的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良妃一个无辜的女子,还要告诉她真相逼她自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罗凝海冷冷一笑,“在你眼中无辜的人不少啊,你怎么不去杀了孟千重那个不无辜的人呢,我可是听说你进宝殿什么是事情都没有做。”
“我不打算杀了孟千重,是想让你和孟元稹解决,那样更是痛快,”薛荣华咽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她,“你也杀了孟言蹊对不对,你到底要杀多少人,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你对着我的这些诘问,可真是奇怪啊,你这样心痛皇宫里的这些人,怎么不重新拾起慕琅华的身份,保护好他们这些无辜人不遭我的毒手?”罗凝海面露狠色,露出阴鸷的眼神,“我做事就是这样赶尽杀绝,你要是看不惯,大可尽早离开齐国,和端王回去。”
薛荣华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孟博奕要是登上了皇位,你能否为我翻案?”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双双金鹧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