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霜冷冷抬眸看向桌边一脸平静的谨才人,啪得一声将筷子掷到盘子上,“才人倒是闲得很,竟有时间陪本宫用膳。”
丁语嫣不急不忙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中,“住进娘娘的华阳宫,伺候娘娘用晚膳是嫔妾应该做的,娘娘不会嫌嫔妾烦人吧。”
苏如霜翻了个白眼,咬牙道:“你觉得本宫会不烦你吗?”
丁语嫣低眉一笑,“娘娘不要心烦,嫔妾与你说一件好事,让娘娘开心一下。”
“好事啊,”苏如霜连连冷笑道,“那肯定是才人得了重病,不然也没有别的事情让本宫开心了。”
丁语嫣衔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华阳宫风水好,嫔妾想要得重病也没那么容易。”
苏如霜喝了口茶,冷眼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娘娘知道那良嫔吗,”丁语嫣笑吟吟道,“良嫔好福气,怀上了皇上的龙胎呢,现在燕宜宫可就成了福气最旺的地方。”
苏如霜一脸淡漠地放下茶杯,勾唇道:“才人的意思是,本宫失去了孩子,也要让良嫔的孩子无法顺利降生到这世上吗?”
丁语嫣面色一僵,轻轻掩饰过去,“嫔妾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这可是有关皇室子嗣的事情,嫔妾告诉娘娘只是想要娘娘知道而已。”
“你这是在说本宫的华阳宫消息闭塞了,”苏如霜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看看,你与仪才人和良嫔是一同入宫的,仪才人虽然没了,但好歹也是受过恩宠的人,更别说现在怀上龙胎的良嫔了,怎么就你连半分宠幸都没有呢,当真是无能,”
丁语嫣弯弯唇角说道:“左不过是嫔妾没有福气,这恩宠的事情全在皇上,皇上不喜欢嫔妾又有什么办法。”
苏如霜眸光似刀,扫了她一眼,“本宫看你一门心思不是还在你那哥哥身上吧?”
“你……”丁语嫣暗自咬了咬牙,“娘娘可不要说这样的话,那天的事情咱们可是两清了,再提起这样的伤心事谁都不好的。”
“能够为皇上和本宫办事是你哥哥的荣幸,但你居然敢动本宫的孩子,”苏如霜露出阴森的眼神,“本宫可绝不会轻饶了你,谁说咱们两清了,本宫非得将你弄死不可。”
丁语嫣冷哼了一声,淡淡道:“我就一条贱命,只看娘娘有没有这个本事取到了。”
“你以为身后有位丁大人撑腰,皇上就能保你一辈子,风水轮流转,谁都有坠落深渊的那一天,本宫……”苏如霜危险地眯起眸子,“本宫就等着你遍体鳞伤的那一天。”
“娘娘,皇上已经有多日没来看你了吧,”丁语嫣露出一抹讥笑,“娘娘不如等等皇上,也比等嫔妾死的那一天要容易许多。”
苏如霜一杯茶淋淋洒洒倒在她的头上,“才人,听说你那日去钟翠宫见德妃了,是不是又和她商量着什么好事啊,本宫看你们也别费脑筋了,本宫连慕琅华那个老妇都能逼死,更何况你们两个不足挂齿的小卒。”
丁语嫣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那就看娘娘有几多厉害了。”
薛荣华看着漱玉殿前迎风飘扬的纸钱,像一片片硕大的雪花坠落到地面,她轻轻取下一枚破碎的纸片,慢慢揉碎到手掌心中。
“不是我动的手,”楚纵歌扬扬眉毛,“她最后自己了结的。”
薛荣华蓦然一愣,奇怪道:“我根本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我以为你在知道了她是碧游之后,就否决了孟千重的提议,我还以为是孟千重做的。”
“他现在成天在上书房忙活淳亲王的事情,怎么会有时间来了结碧游,”楚纵歌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是碧游向孟千重透露出你是慕琅华转世的消息,所以那一晚上我提剑去了漱玉殿。”
薛荣华垂下双眸,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是想要杀了她吗?”
“她前世伤害我,我都可以遗忘或是忽视,可是我无法容忍她来伤害你,”楚纵歌喉间一紧,“碧游千错万错都不应该将事端转移到你的身上,所以在你三天都没有醒来之后,我就提剑去找她。”
薛荣华一愣,“那你为什么最终没有杀她呢?”
楚纵歌低眉笑道:“动手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时候同她一起玩耍的事情,那时候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没有夺嫡,没有暗算,更加没有背叛。”
薛荣华蹙紧眉头,勾起唇角道:“她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你,你还愿意因为幼时的情谊而原谅她吗?”
“抱歉,我知道这是对你的背叛,但是我还是无法忘记从前的事情,”楚纵歌重重地叹了口气,“荣华,希望你原谅我。”
薛荣华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软语劝慰道:“你的作为自然是有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的一切举动,况且碧游已经自刎了,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楚纵歌唇边扬起一道悲凉的笑意,“那晚我刚出宫就知道了她自刎的消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
薛荣华眼底亮晶晶的,“那你知道沈绿袖也就是碧游,她爱你吗?”
“我……算知道吧,”楚纵歌轻声笑道,“但我的心里只有你,碧游对我来说,其实归根结底是背叛者和伤害你的人,所以我不会留心这样的爱情,就让它慢慢消失在这场风中吧。”他扬起手来,几枚纸钱从手间穿过,又被吹向了远方。
薛荣华放低了声音,“孟千重和苏如霜的性命只怕是刻不容缓了。”
“淳亲王孟元稹大军压境,多少城池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向他投诚了,”楚纵歌眯了眯眸子,“孟千重靠着前太后和慕家军夺取了皇位,把自己的兄弟投入王府幽禁的那一天,不知有没有想过有这一天呢。”
“我只怕是没有想过,”薛荣华咬了咬唇,上面仿佛还有那一日的香火味,“孟千重恐怕还沉浸在梦幻中吧。”
“你可要小心些,孟千重的江山社稷即将毁于一旦,一无所有的他绝对会抓住你这根稻草。”
薛荣华连连冷笑道:“那我看他是想太多了,我不仅不会救他,还会杀了他。”
宋尔槐拿起汤匙在汤药中慢慢搅动着,她低眉嗅了嗅这苦涩的安胎药,还是吃了几枚蜜饯,好让自己更舒服地喝下去。
“娘娘,”有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娘娘,德妃娘娘过来了。”
宋尔槐刚刚喝了一口汤药,险些又吐了出来,“德妃娘娘怎么过来了,你还不请进来吗?”
小宫女忙道:“德妃娘娘似乎不想进正殿,站在那棵槐树下呢。”
“她站在槐树下做什么,”宋尔槐瞬间心底一滞,“难道她知道了皇上做的那个梦,那罗将军他……”她皱眉计较一番,该不会是谨才人这个大嘴巴和她说了什么吧。
春天的风对她来说还有些微凉,宋尔槐披上一件淡粉色的纱衣,匆匆刚到东北一角的槐树下,见到德妃孑然一身立于槐树下。
“嫔妾参见德妃娘娘,”宋尔槐福了福身,柔声道,“娘娘怎么不去正殿,这外面的风有些凉呢,娘娘小心身子。”
“本宫身子也还健康,这点子风没什么的,只是你有身子的人不必跟着本宫出来,”罗凝海转过身来,淡淡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你都三个月大了吧,看这肚子应该是位皇子。”
一说到自己的孩子,宋尔槐的眼中就都是满满的慈母光辉,“嫔妾和皇上都觉得是位公主呢,不过娘娘是生过孩子的人,没准娘娘说中了呢。”
罗凝海的目光落在生长繁茂的槐树上,唇角扬起一道饶有兴味的弧度,“皇上以为是公主,怕是因为他做的那个梦吧,本宫在生柔嘉之前,皇上也梦到了钟翠宫的屋檐上开满了鲜花,看来皇上的梦比本宫的眼睛更厉害。”
宋尔槐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娘娘,嫔妾不是有心的。”
罗凝海危险地眯起眸子,面上含笑道:“什么不是有心的。”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是说你对皇上说过,位于燕宜宫东北的槐树上结果实,是意味着罗将军在东北大捷,你是说这件事情吗?”
宋尔槐惭愧地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娘娘,嫔妾就是为了让皇上高兴,多嘴了一句,没想到会这样,嫔妾真的不是有心的。”
罗凝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却还是微笑得如沐春风,“果然还是要直接听你解释比较好啊,本宫听了谨才人的话,还以为良嫔对本宫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宋尔槐脸色一白,这谨才人竟然同她说了些什么东西,“娘娘是后宫执掌凤印的人,嫔妾唯娘娘马首是瞻,不敢有异议的,娘娘不要听她胡说。”
“本宫也当她是胡说,谨才人这孩子的性子总是古古怪怪的,”罗凝海眼眸中含义万千,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还是别和她往来了,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后宫的许多妃嫔都没能够平安地诞下孩子呢。”
宋尔槐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是郑重地点点头,“嫔妾以为谨才人是善心人,以后一定会好好注意的。”
“你也不想想,如果谨才人是善心人,是好相与的人,那皇上为什么不去宠幸她呢,”罗凝海抿唇一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的脸色,“本宫知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的,你以为做秀女的时候,只有仪才人一人不给你好眼色看吗,谨才人作为大家闺秀,心里面想的东西怕是与其他人一样吧。”
第二百七十章 涉水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