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些了,我们三个初进宫的人里面,就只有你是最好的,又是圣眷正浓,又当上了婕妤,”丁语嫣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怜仪才人在沈婕妤过世之后,便一蹶不振无法再侍寝了,我看皇上也会慢慢将她抛在脑后吧。”
宋尔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沈婕妤过世那日,仪才人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我倒是希望她能够快些好起来,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要是就此香消玉殒,就真是太可惜了。”
丁语嫣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微微笑道:“后宫中哪位女子不是花容月貌的,仪才人自己没有办法从悲伤中缓过劲来,倒是埋怨不了别人,再说圣恩这样的事情,你自己不争取,别人正好能够夺走你的,婕妤你说是不是?”
宋尔槐一怔,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没有哪位妃子是能够花红百日的,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夺走不夺走的,只是可怜仪才人而已,不过华阳宫中是怎么回事,如妃娘娘似乎不大喜欢你,还怀疑你和她小产的事情有关。”
丁语嫣悻悻地垂下眼睑,勾唇说道:“如妃太过伤心罢了,总觉得我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还怀疑到了德妃的头上,质疑是不是德妃在背后指使我害她小产,我在华阳宫顶着她那双要杀人的眼睛真是头疼,就搬回钟翠宫了。”
“德妃娘娘宽厚待人,至于你也是个心善的人,是断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宋尔槐沉吟片刻说道,“仪才人在沈婕妤走后,一直都处在忧虑之中,总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我给她送去了一些香料烧着,她觉得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不如我哪天去一趟华阳宫,给如妃娘娘请安吧。”
丁语嫣脸色微变,瞪大眼睛问道:“你竟然要去华阳宫见如妃?”
“这又怎么了,我是后辈自然是要去拜见如妃的,”宋尔槐奇怪道,“你是觉得她有些古怪不大好相处吧。”
丁语嫣将唇抿成一条线,“还不止是古怪呢,不过你既然要去看她,尽一下嫔妾的礼数,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只是你千万要小心些她的脾气。”
“这个我心里还是有底的,她刚刚小产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们理应照顾着她的脾气,”宋尔槐看了看她紧张的脸色,笑吟吟地问道,“你在华阳宫定是见惯了她的脾气,不然也不会这样嘱咐我吧。”
丁语嫣只是抿唇笑了笑,叹息道:“今天就在你这里用晚膳吧,我也不想回钟翠宫陪德妃了。”
薛荣华在茫茫雪地中前行,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禁玩心大起又抬脚去踩那些隆起的雪堆,险些步伐不稳一个趔趄滑倒在地。
楚纵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纤细的腰肢,逆着阳光扬唇笑道:“你可小心些,要是摔坏了我的未婚妻,你上哪里再去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难道你还想要个同我一样的吗,”薛荣华抿唇一笑,挺身而起险些撞上他的脸,“放心你的未婚妻又不娇贵,是不会轻易摔坏的。”
楚纵歌勾起唇角,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薛荣华全身的冰冷都融化在他温暖的唇间,她慢慢抱住他的身体,让他包裹住自己稍显娇小的身体。
“我不怕你摔坏,倒是更怕你被别人抢走,”楚纵歌挑了挑眉毛,眼眸间闪过一丝担忧,“以前是晋王和太子,现在是孟千重,你身边的桃花真是比渡河的还要旺。”
薛荣华嫣然一笑,脸颊有些绯红,“你想起渡河边上的桃花了?”
“是啊,那样红彤彤的桃花,可是世间难得的美景,怎么会那样快就忘记呢,”楚纵歌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下她的鼻尖,“毕竟和我共享良辰美景的人,是你。”
薛荣华衔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倒是完全不用紧张,孟千重是我的仇人,即使他对我抱有十分之五的爱意,我对他的都是十分之二十的恨意。”
楚纵歌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弯弯唇角说道:“我担心的不是你,我担心的是孟千重他对你抱有的可不仅仅是十分之五,而是愧疚之心与等待多年的落寞所累积起来的执念,我最害怕的是他会不顾一切地……”
薛荣华踮起脚尖直接以吻封缄,片刻缠绵之后,她捧起他的脸庞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么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不顾一切地回到你的身边。”
楚纵歌含情脉脉地望着怀中的人,慢慢收紧了拥抱的手臂,“我一直都相信着你的,既然你不用我的担心,那我就只用在秦国穿好新郎服等候你的归来了。”
“怎么就谈到了新郎服,你这么害怕没有人嫁给你吗,”薛荣华含笑道,“不过孟千重现在算是遇到了大麻烦,他的同胞兄弟在东北造反了。”
“你说的是当年篡位没有成功被关进王府的淳亲王孟元稹吗,”楚纵歌皱了皱眉头,“他这东山再起也是需要本事的,是谁在后面支持他呢?”
“在齐国东北有一定势力的就是江大人了,”薛荣华眼神一黯,“不过江大人怎么就和淳亲王达成联盟了,明明他去世之前淳亲王就已经去了东北的。”
“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情了,孟千重最紧张的就是这个同胞兄弟,这下他可有点头疼的,”楚纵歌认真地说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一定不要错过。”
“说机会倒还有些言之过早,淳亲王不一定能够打进皇城,”薛荣华扬起一丝悲凉的笑意,“不过抵得过千军万马的慕琅华已经不在了。”
苏如霜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卷了卷青丝,轻启朱唇缓缓说道:“丁语嫣搬回了钟翠宫有几日了?”
宫人垂眸想了想答道:“大致有一个月了。”
“她倒是找了个好靠山,”苏如霜连连冷笑道,“这样不声不响地就搬走了,本宫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把她怎么样。”
“奴婢觉得德妃当真是奇怪啊,”宫人露出纳闷的表情,“德妃明明知道此时弄走娘娘记恨的人,完全是在打娘娘的脸,为什么还是要帮助谨才人走呢?”
“德妃帮人不看交情,只是一个利字当头,丁语嫣肯定是和她说了什么,她才觉得要出手的,”苏如霜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白发来,眼神黯了一黯,“不然德妃在本宫病重的时候就把她弄回了,还用等到本宫病情痊愈。”
宫人讶异地捂住嘴巴,“谨才人手中不会有对娘娘不好的东西吧,要是德妃娘娘知道了,以后一定会用来对付娘娘的。”
“本宫最害怕的部分都已经在那一晚给德妃看得明明白白了,管她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本宫就坐在这里等着,”苏如霜揉了揉眉心,“至于丁语嫣,本宫倒是烦心呢。”
宫人含笑道:“娘娘还用烦心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吗,她侍寝都没有过呢。”
“本宫烦心的不是对付她,”苏如霜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而是烦心该用什么样的刑罚来对付她,以报本宫心头的丧子之痛。”
殿外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苏如霜挺直身子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是谁来了,怎么这样大的声音?”
看门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来了,“来的是良婕妤,可是娘娘已经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来的。”
苏如霜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婕妤,是那个良美人吗,怎么这样快就升为婕妤了?”
宫人附耳轻声道:“在沈婕妤过世之后,就是这位沈婕妤伺候皇上的。”
苏如霜低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婕妤有没有说过她是来干吗的?”
“良婕妤带了一些香片过来,说是要给娘娘请安。”
“请安,那她还真是头一个乖巧的,”苏如霜扯了扯唇角,“请她进来吧,本宫倒还好奇着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皇上倾心不已呢,也让本宫学几招吧。”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对外面喊道:“良婕妤到。”
苏如霜扶了扶发髻中的一支步摇,两手搭在扶手上,以一种睥睨终生的姿态高傲地扬起下巴,等待着这位新妃的觐见。
宋尔槐敛声屏息地垂下头进来,毕恭毕敬地跪在正殿中央朝正位上的人请了个安,沉声道:“嫔妾给如妃娘娘请安。”
苏如霜嗤笑一声,“你把个头低那么下干什么,过来请安也要本宫仔细看一看你的脸吧。”
这如妃说起话来真是如谨才人说的那样,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傲气,宋尔槐咬了咬下唇,慢慢抬起下巴,仍然用一种卑谦的目光看着她。
苏如霜浑身一僵,瘦弱的手指下意识掐住了扶手,整个人不由地向前倾了一些,两眼直直地盯住她那张在阳光下越发白皙的脸庞,和一双眸光流转的眼睛。
“你……”苏如霜想要尽力掩饰眸中的惊慌,却仍然是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你是……你叫什么名字?”
宋尔槐愣愣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嫔妾闺名宋尔槐。”
“宋尔槐……”苏如霜嘴中在不停地回味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嗡嗡作响的却全部都是慕琅华,仿佛有一团蜜蜂在向她反复吟诵着这三个字,以至于她终生都无法将这个人从记忆中抹去。
“娘娘,”宋尔槐摸不清她的套路,开始紧张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苏如霜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半晌之后才哑哑地开口,“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长相与她人不同,怪不得皇上中意你。”顿了顿,她又觉得这番说辞实在好笑,不禁勾起唇角看向她。
第二百五十七章 孤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