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华黯淡无光的眼眸又被重新点燃,她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转头望向落叶如雨的树林边,楚纵歌身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立于纷飞的暗黄色树叶中,几缕青丝飘扬而散,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道和煦如秋阳的笑意。
孟千重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悦,随即淡淡笑道:“端王怎么过来了,朕还以为你去宫苑那边闲逛去了。”
“臣原本想去逛逛,可是转眼一想准王妃不在身边,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楚纵歌迈着有力的步伐,缓缓走到薛荣华身边,极富威慑力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还好见着了,这下就能一起走了。”
孟千重看向他搭在薛荣华肩头那只具有占有欲的手,半眯起眸子笑道:“朕走到这边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准王妃,也是有缘的。”
薛荣华侧脸对着楚纵歌嫣然一笑,然后恢复了冰冷的表情,沉声道:“皇上与奴婢和端王都是有缘的,还请皇上恕奴婢先行告退。”
既然端王就在眼前,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将她带离了,只好悻悻地叹了口气,“你们这对小夫妻许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先去叙叙旧也无妨,朕也该回上书房了。”
薛荣华微微颔首道:“奴婢多谢皇上。”
“对了,”孟千重好整似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你们先退下吧,晚上为端王接风洗尘,准王妃要一起过来吗?”
楚纵歌将手臂揽紧了一些,“准王妃现在是德妃身边的女官,这样的身份是不方便来的。”
“那好,”孟千重勾起唇角,“那准王妃就好好休息吧。”
薛荣华高高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像只猫咪一样窝进他宽广温暖的怀抱中,喃喃说道:“还好你过来了。”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楚纵歌蹭了蹭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去宫苑走了半晌,突然觉得孟千重不对劲,就立刻回到了上书房,再依照着太监的话跟了过来。”
薛荣华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只想在他的怀中稍作休憩,“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孟千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我感兴趣起来,我一时竟然也有些应付不了了。”
“没事,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的,”孟千重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孟千重应该还是没有猜到你的真实身份吧?”
“他没有的,也不可能猜到,不过他十分怀疑我的身份,但是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于是便于我纠缠起来,”薛荣华咬了咬唇,“我一定要赶紧动手,不要叫他发现了。”
“我就知道他会对你感兴趣的,哪怕你不是慕琅华,”楚纵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不要着急,先借着德妃的东风对付苏如霜最好。”
“苏如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薛荣华顿了顿,“还有,那个西戎来的沈绿袖在同一天的晚上过世了。”
楚纵歌露出震惊之色,奇怪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绿袖好端端地怎么会死呢?”
“我也不知道,这事大有蹊跷,但是德妃也没有兴趣追查下去,她一颗心全在苏如霜身上,”薛荣华皱起眉头,“沈绿袖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孟千重对她的死也没什么感伤,现在又是新人在怀,旧人已经抛到脑后了。”
“新人?我听闻宫里的确是来了几位新妃,现在最得宠的是哪位呢?”
“首先是仪才人,”薛荣华垂下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沈绿袖过世之后,仪才人精神不大好,就成了良美人受宠了。”
楚纵歌看出她的隐忍,便耐着性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这良美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是,”薛荣华笃定地点点头,眼眸蒙上一层薄雾,“这良美人简直与我十七十八岁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从前的我回来了。”
楚纵歌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难道孟千重是想从她身上回忆从前的慕琅华吗?”
“我不知道,但是有八九成是这样了,”薛荣华连连冷笑道,“杀死我的时候毫不手软,现在就开始妄想从别的女子身上回忆起我来了,当真是虚伪之人。”
楚纵歌将唇抿成一条线,“你也别太紧张了,孟千重只要不把对慕琅华的心思往你身上就好了,至于和你前世相似的良美人,你大可放心地将她作为一枚棋子。”
薛荣华眼神黯淡下来,“良美人也是位可怜女子,要被孟千重当作是亡者的替身,我也不愿意利用她,她不过是个夫君为首的小女人,就任她自己去吧。”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楚纵歌莞尔一笑,轻声说道,“那沈绿袖那边有关于西戎的情况,你想不想继续追查下去?”
薛荣华垂眸思忖片刻,含笑道:“其实我更想为你查清这件事情。”
“我?”楚纵歌指了指自己,“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你当年就是被太子所害啊,”薛荣华认真地皱起眉头,“你难道不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出卖了你?”
“就是我的母妃,生我养我的母妃,”楚纵歌眉眼间颇有愠色,“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是她不顾一切地将我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薛荣华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后背,软语安慰道:“你别伤心,每一位母亲都是深爱自己的孩子的,我不相信你的母妃就那样出卖了你,这背后一定有难以言喻的原因,要是能够查出流香组织的人,她们是太子身边的,应该能够帮到你。”
楚纵歌看着她心疼的眼神,唇边的笑意渐渐变浓,“好,那我听你的意思,但是沈绿袖已经走了,要怎么做才能把组织挖出来,难道流香还会再往这边派人吗?”
“我并不觉得沈绿袖就这么消失了,她过世的那一晚正好是苏如霜小产的时候,整个皇宫的眼睛都盯在华阳宫里,所以沈绿袖去世得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荣华突然眼睛一亮,“除了仪才人,她是亲眼看着沈绿袖死去的,她应该知道一些东西。”
楚纵歌有些为难道:“我不过是个使臣,也不方便去后宫见仪才人。”
“这个不是什么问题,”薛荣华眨了眨眼睛,“你可以行动的范围是宫苑,而宫苑和后宫是有重叠的,只要能够将仪才人引到那地方去,你不就有机会了。”
“我记得上次遇见沈绿袖的时候也是在宫苑,”楚纵歌摸了摸下巴,扬起一道暧昧的笑意,“我们之间真是奇怪,好不容易见上了一面,却是要转头去做其他的事情。”
薛荣华含笑踮起脚尖,将鼻尖对着他的鼻尖,“你还想要做什么事情呢?”
楚纵歌顺手搂住她的细腰,勾唇笑道:“刚才孟千重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薛荣华一愣,笑眯眯地说:“你这是在吃醋吗?”
楚纵歌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我自然是在吃醋,难道吃未婚妻的醋是不行的事情吗。”
“我可没有说不行,”薛荣华闭上双眼吻上他柔软的嘴唇,“孟千重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就算是他有不轨之心,我也绝不让他得逞。”
楚纵歌静静地感受着她嫣红的唇瓣在唇边摩挲的触觉,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别后重逢的吻。
“今天是我来晚了,”楚纵歌睁开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眸,“我就在齐国留下,让他不会再接触到你的。”
杏黄色的夕阳影子打在苏如霜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脸上,她舔舔干涸的嘴唇,整个人像是一张脆生生的纸片落在美人榻上。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你已经有三天滴水未进了,还是吃点饭饱饱肚子吧,孩子……从会有的,你千万不要着急。”
“本宫此生是不会有孩子的了,”苏如霜唇边扬起一丝惨淡的笑意,从散乱的发髻中抽出一缕白发,“本宫越来越苍老的,以后只会慢慢地走向死亡,哪里来的孩子,那时候可是本宫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宫女带着哭腔说道:“娘娘你可千万别自暴自弃,你一定要好起来,咱们华阳宫就仰仗娘娘了。”
“本宫已经没有好仰仗的了,皇上已经是一个多月没有见我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来,要来也是赐毒酒白绫什么的吧,”苏如霜吸了口凉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本宫现在最关心的是丁语嫣那个毒妇呢,本宫一连病了这些天,岂能容忍她毫发无损。”
宫女颤抖着声音说道:“谨才人现在去了钟翠宫。”
“她回到钟翠宫了吗?”苏如霜眼睛一横,“她就回到了德妃身边,看来果真是德妃下的毒手,这两个毒妇非得联起手来害死本宫不可。”
宫女为难道:“谨才人并没有回到钟翠宫,她每日白天的时候去德妃那里,晚上又回到了咱们华阳宫里。”
苏如霜冷哼一声,“她的胆子可真大啊,这时候不抓紧机会去找个靠山,还敢回到本宫这里,她就不怕本宫真的把她的皮给扒下来。”
“奴婢不清楚,只是谨才人似乎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留在这里更好,”苏如霜摸了摸自己已经被掏空的肚子,咬牙切齿道,“丧子之痛,本宫绝对会报,丁语嫣只管给本宫等好了。”她身子一虚,险些从美人榻上栽倒下来。
宫女连忙上去扶住她,“娘娘要是想报仇的话,也得养好身体才行,不然如何报仇啊。”
苏如霜含了一丝恨意抬起双眸,低声道:“去给本宫端饭菜进来,还要清水。”
第二百五十四章 挽断罗衣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