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放心,嫔妾对于如妃娘娘而言是小辈,不敢冲动失了规矩,让德妃娘娘被人以为是不会管教后妃,”丁语嫣抿唇一笑,“娘娘,如妃那边嫔妾会仔细的。”
仔细这个意味深长的词让罗凝海的眼眸越发深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如妃这几天闷在宫里,也不见得出来走动,想是身子不大舒服,你要多加照顾她,有空的时候再来钟翠宫看看本宫吧。”
“娘娘是嫔妾呆过地方的一宫之主,又是执掌凤印的人,位同皇后,嫔妾怎么会不来给娘娘请安呢。”
罗凝海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微笑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好生在钟翠宫住下吧,皇上最近多时歇在漱玉殿中,如妃能够在皇上跟前说上什么话,你也会沐浴皇恩的。”
丁语嫣盈盈一笑,“嫔妾是不着急的,一切看缘分而定,再说皇上一向忙于政务,嫔妾不愿因为自己而打扰到皇上。”
“你倒是十分乖巧,”罗凝海微微颔首,“皇上宠幸你之后,应该会很喜欢你的,自己要把握住机会,华阳宫离钟翠宫有一段距离,本宫也无法时时刻刻帮到你。”
“是,嫔妾多谢娘娘教诲,”丁语嫣招手唤过宫女,再向她拜了几拜,“嫔妾知道得到皇上青睐,进入后宫成为有封号的妃子,全靠娘娘玉手,在此还要谢过娘娘。”
“本宫不过是为皇上选妃而已,自然是选模样清秀,性子乖巧的,是你自己适合做妃子,并不全在于本宫,”罗凝海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妃那里恐怕还要去听一通教诲,你还是早些入宫为好。”
薛荣华带了些钟翠宫做好的点心,走在前往燕宜宫的路上。德妃宫里的谨才人不知怎么回事从德妃那里搬到苏如霜的华阳宫去了,德妃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和她具体说过是什么原因,她自己思忖着是德妃想要安插一个人进去,但是苏如霜未必没有这个警惕,主动提出倒有些吊诡了。
她的眼睛一路望过郁郁葱茏的树木,一下就瞧见了一个人立在树下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孟千重,这个所谓忙于政务的皇帝最近似乎很是闲适,总是能够和他不期而遇。
孟千重侧脸过来扫了她一眼,她已是躲闪不及,只好做好一个奴婢的本分,过去行了个礼。
“你这方向是又要去燕宜宫吗,”孟千重看了一向远处的宫殿,“朕见你很喜欢去见良美人啊,是德妃让你去的吗?”
薛荣华垂下双眸,沉声道:“奴婢只是想给良美人送些点心,这点心每个宫里都有,是德妃娘娘对各宫小主的一些心意。”
孟千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毫不顾忌地翻开来取出一枚豆糕,往嘴中送去,“每个宫里都有的,怎么东华宫就没有见着送来呢?”
薛荣华一愣,也无法阻挡他,只好说道:“皇上为政务烦忧,娘娘差人送过炖汤。”
“炖汤和这点心可不一样,”孟千重挑了挑眉毛,边嚼边说道,“你怎么不试试,这点心做得很是不错,到底是钟翠宫的小厨房。”
“奴婢……”薛荣华抿了抿唇,呆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她都觉得十分的不安,“奴婢应该走了,给皇上告退。”
“告什么退啊,”孟千重不满地搓搓手指,“你每次见朕都巴不得走,今日不如去一趟东华宫,把这道点心给朕送上吧。”
东华宫可是她临死前呆过的地方,她的牌位还立在里面的佛堂里,薛荣华脸色变得苍白,垂眸掩饰过眼中的慌乱,“奴婢不能去东华宫,那里是皇上才能去的地方,奴婢不敢进去。”
孟千重不以为然地眯起眼睛,“朕没有叫你进去,就是陪朕走到宫门口而已。”
薛荣华一愣,慌忙地看向燕宜宫的方向,“皇上,奴婢是要去良美人那里的,要是耽误了时刻,德妃娘娘会怪罪下来,美人也会生气的。”
“你还打算去燕宜宫将朕吃过的点心送给美人吗,”孟千重勾起唇角,“朕吃过的东西也不便送去了,你就给朕送去东华宫吧。”
他此时一人在这里,摆明了是诈她跟随他回东华宫。薛荣华看着他冷淡的神色,一下不知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微笑道:“皇上身边的人呢,陈公公去哪里了,他比奴婢小心,提着一食盒的点心去东华宫不在话下。”
孟千重冷哼一声,“听你的意思,提着点东西去东华宫是件很为难的事情,德妃这女官的能力看起来一般啊,连之前的那个青柠都不如。”
薛荣华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应对,便忍气道:“那奴婢遵命就是。”
沈绿袖将装放蛊虫的盒子扔进火堆中烧个干净,对门外的宫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宫女一个激灵,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可以早些睡觉的机会,便笑逐颜开地下去了。
沈绿袖靠在墙上屏气敛息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等到一切嘈杂响动都消失在寂静中之后,她被随之而来的黑暗包围,在书桌前点燃了一支白烛,昏暗的烛光下映照着桌上的一面人皮。
沈绿袖摸了摸人皮的边缘,到底是养了多年的蛊虫,不愧是西戎最难养的东西,咬切的边缘干净利索,一丝磕碜也没有,光滑得就像是用最锋利的匕首,直接从人脸上切割下来的一样。
仪才人算是要就此安息了,享受了这么久的皇恩,生命就此停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为了西戎做出一份牺牲,在她的手中达到了最大的利用价值。
沈绿袖抬手描绘着自己的脸部轮廓,再拾起一把寒光必现的小刀一下下划过刚才摸过的地方,点点嫣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滴落下来,像是蜡烛的眼泪一样砸到桌子上,触目惊心地不敢看她用刀子划过的脸颊。
沈绿袖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她已经习惯于忍受任何疼痛,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颤抖着双手将小刀放在一旁,利索迅速地剥下划离开骨肉的脸皮,“唰”的声音在空气中如一支利箭飞过,她做的十分顺畅一丝血气都没有带出来。
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到底比仪才人受蛊虫侵蚀容易,再说她被剥夺脸皮的同时还被蛊虫吃去了腹中的孩子,其痛苦更甚于自己百倍。沈绿袖将自己的脸皮装好放进盒子,再拿起了仪才人的脸皮。
仪才人的脸型和自己和相似,免去了修剪的烦忧,沈绿袖趁着骨肉上的鲜血还热气腾腾的,一把将人皮包裹上去,几近完美地贴合到自己的骨肉上,形成了一道极好的面具。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应该做得还不错。”
沈绿袖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焕然一新的人,擦擦下巴边缘缝合处的血迹,似乎是造了一个新人出来了。
窗外的枝桠被什东西碰的抖动了几下,远处传来清晰的乌鸦啼叫的声音,如同是丧钟一般在耳边作响,听的人毛骨悚然,但沈绿袖仍然是不慌不忙地对着镜子照出自己的新脸皮来。
这下……恐怕是他也认不出自己来了。沈绿袖眼神黯淡下来,用一种缱绻又悲凉的眼神看着镜子中的陌生女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未婚妻再来一次齐国,要是能够看到他就好了。
沈绿袖勾起唇角,苦涩地笑了一下,不过尽管两人的举手投足很像,却到底不同的两个人才是,秦国的端王,西戎的竹马,虽然有他身上的影子,可自己也不能总想着遥不可及的东西,还是为眼下的事情想一想吧。
不管这件事做得好不好,自己是再也没有可能回到西戎了,沈绿袖吹灭了蜡烛,将自己陷于一片黑暗之中,就当是在为太子做最后一回事吧。
薛荣华眉眼间颇有愠色,淡淡道:“皇上,东华宫已经到了,你不打算提着点心进去吗?”
“你催朕做什么,”孟千重看着倒映在地上的灯笼影子,微微一笑道,“你总是这么急匆匆的,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躲着朕,看来果真是有事情瞒着朕啊。”
薛荣华心底一滞,弯弯唇角,“皇上,奴婢是有未婚夫的人,还望皇上见谅,不要为难奴婢,毕竟奴婢已经同皇上说过那些事情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当朕是傻子吧,竟然说出不知的话,”孟千重眼底结满冰霜,“总有一天,朕要知道你究竟是谁,来到朕的身边是为了什么。”
薛荣华垂下双眸,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奴婢现在是德妃娘娘的女官,以后会是端王的王妃,来到的是端王的妹妹宸妃娘娘身边,以前为的是照顾宸妃,现在为的是向德妃报恩。”
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孟千重质疑的话就这样被不轻不淡地挡了回来,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轻声笑道:“你很有本事,朕想看看你能玩到什么时候,只怕到了那时,你还不一定是谁的妻子。”
薛荣华皱起眉头,他这话本是用来挑衅的,却说得过于暧昧,“皇上,时候不早了,奴婢应该回钟翠宫了。”
孟千重眼神一黯,突然横出一掌直接打到了她的肩膀上,薛荣华瞳孔一紧,下意识擒住了他的半边身子,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似乎要擦著火花来。
薛荣华心中大叫不好,他恐怕是要生新意来为难她了。
孟千重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放下手,含笑道:“德妃宫里的女官还真是特别,居然还会武功。”
“这是端王教奴婢的,”薛荣华咬了咬唇,“请皇上见谅。”
第二百四十六章 鬼魅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