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歌乘着轿子一路行至鸾凤宫,果然看到皇上孑然一人站立在宫中。
“父皇,”楚纵歌挥手撤退侍卫们,走到他身后,恭敬跪下道,“儿臣有要事相商。”
正在静静呆着的皇上被吓了一跳,他疑惑地回过头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儿臣到御书房没有见着父皇,听宫人说你来着了。”
“有要事相商,”皇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你有什么要紧事急成这样?”
楚纵歌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丝帕,双手呈到皇上的面前,“父皇应该认得这是谁的字迹。”
“让朕仔细看看,”皇上接过丝帕,看到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一怔,“这不是康贵妃的字吗,她写的血书?”
“这是康贵妃临终前写下交给晋王的,父皇你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皇上疑惑不已地展开丝帕,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在血淋淋的真相中他的手指慢慢攥紧了丝帕。
“这是什么?”皇上难以置信地把丝帕扔到他的身上,携带着磅礴的怒气呵斥道,“康贵妃写的是些什么东西!”
楚纵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丝帕重新展开到他眼前,“皇上,当年母妃病死鸾凤宫就是陈皇后下的黑手,康贵妃突发疾病死在未央宫亦是如此,还有佟妃的孩子……”
“陈皇后怎么可能毒害和仪夫人,”皇上怒气冲天地瞪大了眼睛,“和仪夫人一直都是朕亲自照料着,她怎么下手。”
“父皇你仔细想想,母妃恢复身体时,皇后难道没有去送过汤药,康贵妃病情加重也是在皇后探望之后,父皇没有起过一丝一毫的疑心?”
皇上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张丝帕的?”
楚纵歌一愣,轻声道:“是晋王交给儿臣的。”
“既然是晋王交给你的,那他都过世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呈给朕?”
“……儿臣无能,最近才想起他的遗物,发现了丝帕上的秘密,匆忙从宫外赶回来了。”
皇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晋王可是叛臣贼子,他的话可信?该不会是他假冒贵妃的笔迹就等着日后给陈皇后致命一击吧。”
楚纵歌心底一沉,这致命一击不就是在暗示他想要借丝帕扳倒陈皇后吗,他犹豫片刻沉声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问皇后。”
“问?”皇上眼底结满冰霜,“就一张丝帕,你叫朕如何问啊?”
楚纵歌原本以为既是牵扯到和仪夫人,皇上应该会迅速动手才是,没想到他还会生出这些疑虑来,“儿臣只是将重要物件呈给父皇,至于其他事情还看父皇意思。”
皇上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问:“如果真是陈皇后下的毒,那御医怎么会查不出来呢?”
“和仪夫人当时确实病得严重,恐怕陈皇后真的下毒也查探不出,可是康贵妃却是皇后活活毒病的,”楚纵歌眼神一黯,“让御医都查不出来的毒药,也就只有西戎那地方才有了。”
皇上脚步一滞,瞳孔猛地收紧,“你是说公主?”
楚纵歌垂下双眸,“儿臣不敢妄言,还请父皇查清真相。”
“你明白说清楚,到底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些东西给朕看,”皇上冷冷地看着他,“是你按耐不住了吗?”
楚纵歌没有料到他还是如此逼问,咬牙道:“父皇,无论儿臣是何想法,母妃和康贵妃可都是无辜的,父皇身处鸾凤宫中,可曾听到过母妃的呼唤声?”
皇上复杂的目光落在了他僵硬的脸上,“你……”
“父皇是最爱母妃的,”楚纵歌凝视着他的双眸,“你为何不肯相信这丝帕上的事呢?”
皇上低下头,轻声道:“朕对皇后是心存愧疚的,要是白白冤枉了她……”
“儿臣明白父皇的感情,只是枕边人若是个杀人凶手,对后宫中的每一位妃嫔都是威胁生命的存在,”楚纵歌目光炯炯地拱手道,“请皇上彻查此事。”
皇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好,传令下去,封锁长春宫,等朕过去审问。”
陈皇后像一株枯树一样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外面的夜空犹如一团凝结在笔尖的墨水,怎么也化不开。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地端了杯热茶过来,“你这半天都没有进过水了,还是饮口茶润润嗓子吧。”
陈皇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推开她的手,“喝什么茶,润润嗓子好与端王斗嘴吗?”
“皇后娘娘……”
“算了,你先下去吧,”陈皇后虚弱地摇摇手,“本宫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康贵妃那女人果然是要早些解决的好。”
宫女慢吞吞地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出门时却一脸惊异地转过头来,“娘娘,皇上过来了。”
陈皇后喉间一紧,面上波澜不惊地直视前方,“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快速逼近宫殿,皇上抬脚把挡门的宫女踢开,伸手一把揪起她的衣襟。
“你这毒妇,”皇上通红的眸子快要喷出火来,“朕还以为是端王要陷害与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陈皇后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恭迎他大驾光临,“端王说了什么啊,臣妾无缘无故被锁在宫里,竟然是什么都听不明白。”
皇上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承认,朕派端王审问了以前宫人足足三天三夜,终于把你的秘密给撬出来了。”
“什么宫人,什么秘密,”陈皇后摁住他的手,面目狰狞地露出一丝笑意,“皇上是突然知道了什么呢,还是一直在期待知道什么。”
皇上浑身一僵,直接擒住她的脖颈将她拖到地上,“朕要听你亲口承认,你是不是给芸娘下了毒?”
陈皇后喘着粗气,微微一笑:“皇上这么相信端王的话,看来臣妾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皇上就当是臣妾下的毒吧。”
皇上怒火中烧地将椅子踹翻,一双血红的眼睛牢牢将她定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芸娘待你不薄……”
陈皇后冷笑道:“端王想将臣妾扳倒,应该不仅说了和仪夫人的事情,还有康贵妃吧,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皇上从进门起就没有提及康贵妃半个字呢。”
皇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少在这给朕耍嘴皮子,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芸娘下毒手?”
陈皇后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还是强撑起笑容,“我从始至终都是柳呈芸的替代品,何不让这替代做得更称职些,只要原物一死,我不就成了这独一无二的吗?”
皇上愤怒地将她扔在地上,从身边侍卫腰间猛然抽出一把剑来,“朕今日就要替芸娘报仇,杀了你这毒妇。”
“要杀要剐随你便,”陈皇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从我在柳呈芸药中下毒起,就料到这一天了,阴间有两位佳人同我作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皇上举起长剑直直地向她脸上劈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候着死期的来临。
“皇上先别动手,鄱阳公主在御书房等着皇上呢。”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挡住长剑,急切道。
“芸儿?”皇上心中一滞,长剑掉落到地上。
太监担忧地瞟了一眼虚弱倒地的皇后,柔声道:“皇上息怒,再怎么样也要见见公主啊。”
皇上眼神慢慢黯淡下来,陈皇后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冷笑,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太子一走,我们之间只剩下灵芸,要是灵芸出了什么事,我心中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皇上恼火地瞪着她:“这是你做母亲应该说的话吗?”
“要我人头落地迟一会也无妨,”陈皇后半眯眸子,“皇上的心肝宝贝等急了就不好了。”
皇上背过身去,迟疑道:“你恨芸娘,为何不恨朕?”
陈皇后泪光闪烁地轻笑道:“我如何不恨皇上,只是我没有办法恨太子的父亲。”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在宫门外停留片刻,又像一阵风一样快速吹走了。
御书房的气氛陷入一种极其尴尬而微妙的境地,楚纵歌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楚灵芸,又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皇上,还是决定不要打破为好。
“父皇,”楚灵芸吸了吸鼻子,“你就这么相信端王的话?”
皇上哑哑开口道:“朕说过,都找人查清楚了,皇后罪状一一列出,你愿意的话朕可以给你看看。”
“父皇!”楚灵芸恼火地瞪了端王一眼,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端王收了那帕子已有多日,偏偏要在太子去世之后才告诉你,明明是别有用心。”
“原来妹妹在怨怪我迟了,”楚纵歌幸灾乐祸地眨眨眼睛,“那是哥哥的不对……”
皇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朕闭嘴。”
楚灵芸咬牙切齿地说:“端王是看我和母后没有皇兄了,就想着肆意欺负我们。”
陈皇后才是你们这对难兄难妹的靠山吧。楚纵歌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儿臣绝对没有。”
“你别再为皇后找借口了,证据确凿,朕对皇后很失望,她稳居凤位二十余年,居然能够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
“难道父皇不去问一问母后的意思吗,”楚灵芸又滴下几颗泪珠,“说不定母后另有隐情。”
“你母后什么都承认了,”皇上唇上染起几分阴狠之色,“即便是另有隐情,朕也绝对不容许皇后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灵芸倒吸了一口凉气,恨恨道:“楚纵歌,你到底在后面搞什么鬼,母后竟然就这样被你算计了。”
楚纵歌轻扯嘴角,“公主不要心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下毒杀害的可是我的母妃,公主难道要我忍气吞声吗?”
“果然是别的妃嫔生出的孩子,就是这么……”
“你住口,”皇上脸色阴沉地转过头来,“你知道楚纵歌是谁吗?”
楚灵芸心口一窒,别过脸去,“管他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 晚来天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