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荷被她的笑容感染得轻松起来,“其实就算奴婢出手,太子也活不过一个月,长痛不如短痛,别让皇后抱有太大期望也好。”
楚灵芸抬了下头,定定地望着她,“这剧毒有这么严重?”
缃荷目光复杂地点点头,“那下毒的舞姬是铁了心要太子死呢,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凌迟处死。”
楚灵芸皱眉思忖片刻,问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叫御医赐了一碗药,一眨眼的功夫就除去了。”
楚灵芸多少放下心来,“没有让那个孽子降临在人世就最好了。”
“舞姬的孽子没有降临,可还有一个孩子将来也是要惹麻烦的,”缃荷朝西南方向望了一眼,“皇后娘娘失去太子,现在正是悲伤的时候,有人的孩子就要降临,怕是高兴得很。”
楚灵芸知道她指的就是西南方向的永乐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华妃的孩子来的巧妙,皇兄刚刚离世,她的孩子就要代替皇兄的存在了。”
“华妃出身一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皇后娘娘比的,”缃荷冲她安抚地笑笑,“她的孩子怎么能够代替太子呢。”
楚灵芸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并没有抬举华妃和她的孩子,只是皇上刚刚失去了一个皇子,转眼间又要获得另外一个,恐怕对母后与我的怜惜也要减少几分,怪不得他在皇兄去世前,都不怎么来长春宫。”
缃荷转了转眼珠,含笑道:“可是华妃不管是生下皇子还是公主,都不会影响公主的地位的。”
“为什么这样说?”
“公主难道认为华妃的皇子能够与端王相比较吗,”缃荷微微一笑,“那华妃的公主又能与你相提并论吗。”
楚灵芸颔首笑道:“的确是成不了气候的,不过你又为什么会说这孩子将来要惹麻烦呢?”
“所谓的麻烦皆是源自于不确定的因素,公主有没有想过端王会同这个孩子联手,当年晋王与端王联手对抗太子,不就是这个道理吗,”缃荷深深地吸了口气,“公主,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你忘记皇后所做过的事情了吗?”
楚灵芸犹疑不决地望向她,“母后为了防止后宫再有孩子来分去太子的宠爱,暗地里使了些伎俩让许多妃嫔都无法顺利诞下孩子,我们也要对华妃这样?”
“那是自然,”缃荷恭敬地低下头,“自古以来有多少成大事者为踏上权力的巅峰而残害手足,我们今日的打算实在是不值一提,公主若是害怕双手沾上不干不净的血,大可放心地交给奴婢来做。”
楚灵芸在心中计较一番,十分舒坦地挑眉道:“当今的西戎皇帝不就是踏着他弟弟的尸体上位的吗,我可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害怕,你只管想主意就是。”
日子就像宰相府里那口水塘中的秋水一样慢慢流淌过去。薛荣华抬眸看向窗外的树林,那些越来越光秃的枝桠
“小姐,我看这外边的景象像是快要入冬了,”坠儿提了香茶进屋里来,“昨天晚上,夫人走了。”
薛荣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她本就缠绵病榻中毒已深,只是好久没有听到叶氏的消息,忽然得知她已经去世,感觉命运实在难以揣测,不知他何时会收走何人的性命,比如太子比如叶氏。
“走了也好,这么久了她就像是一个废人一样,赶在寒冬之前离世,不用再受风寒霜冻,对她自己也是一桩好事。”
坠儿搓了搓手,从壶里倒出热腾腾的茶来,“老爷的意思是也不用大操大办了。”
薛荣华一听,连连冷笑道:“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到底是失去了后山的糟糠之妻,叶氏这么一走给他的只有解脱,没有什么悲伤。”
“夫人一走,府里的奴婢小厮们也是欢喜不已,只是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叶氏一贯爱责打下人,他们受了这么久的气,又得天天照看废人,能不欢喜吗,”薛荣华吹吹热茶,“办丧礼的时候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在她灵位前上柱香吧。”
坠儿应了一声,说道:“端王来府里了,待会就来东苑看望小姐。”
薛荣华意外地往窗外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他穿了身宝蓝色的袍子,大步流星地往东苑来,刚好走至楼下。也许是心灵感应,他在下面忽然停止脚步抬头往上看,两个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相撞了。
楚纵歌微微一笑,朝她挑挑眉毛,薛荣华抿嘴笑道:“你还在楼下吹冷风做什么,不上来吗。”
楚纵歌弯弯唇角,收回目光往楼里走,不一会就上来了。
“前几天就在宫里见过,你怎么又来府里了,”薛荣华取个杯子斟了香茶递给他,“宫里是不是又有情况?”
楚纵歌笑吟吟地接过茶来,“太子刚刚举行过丧礼,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不敢轻举妄动,我来宰相府只是为了给皇上传个话。”
“太子作为皇上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他一定很难过,”薛荣华轻轻笑道,“你作为儿臣一定要好好安抚皇上。”
“你还说要我好好安抚皇上,”楚纵歌饮了一杯茶,“皇上还要我好好照顾鄱阳公主呢,叫皇妹别太伤心。”
“不是吧,”薛荣华诧异地望着他,“皇上不难过吗?”
“皇上难过几天就好了,可最难过的还是陈皇后,至今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连鄱阳公主都不愿意见,说是见到女儿就想到儿子,”楚纵歌挑眉一笑,“不过鄱阳公主也并不需要我特意照顾,她伤心了一会就自己缓和过来了。”
“鄱阳公主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过度沉浸在悲伤中的人,”薛荣华微微眯起眸子,“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小心提防城府极深之人。”
“鄱阳公主这几日在陪着皇上,我也插不进手,等到她再有明显的动作我再行动吧,”楚纵歌忽然说道,“我想起来快入冬了,那华妃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吧。”
薛荣华连忙点点头,“太子刚刚过世,华妃的孩子就要生下来了,只怕陈皇后心中不快。”
“华妃趁着皇后悲痛得难以自拔的时刻,连夜将永乐宫清查个遍,所有可疑之人都逐出宫来,等到陈皇后从太子去世的阴影中缓过来,只怕她那孩子都落地了。”
“尽管我实在不喜欢薛琉华,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薛荣华垂下双眸,“后宫里不知有多少孩子被陈皇后杀死在他们母亲的肚子里,我真希望薛琉华的孩子可以顺利生下来。”
楚纵歌轻轻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她的背,“你放心,我也会多留意永乐宫的动静,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妹妹,总不能冷眼旁观。”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一定能夺嫡成功吗,”薛荣华朝他嫣然一笑,“因为你是个心存善念的仁爱之人,晋王只会在意自己的母亲和所爱的女人,太子只会在意自己的血脉,他们对其他人的性命都是视如草芥,而你却能够给予华妃的孩子关爱,这样的大度和博爱正是一个君王应该拥有的。”
楚纵歌扬起一抹笑意,温柔地看着她,“其实我前世在西戎也不是这样善良的。”
“你是说你前世那个谋害你的皇兄,”薛荣华皱紧眉头,“站在那样的人面前自然是不能善良的。”
“不,”楚纵歌轻轻摇了摇头,“我的前世就像是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所有的人都要防备着,直到今生遇见了你,我才懂得如何去信任一个人,如何去依靠一个人。”
薛荣华内心涌入丝丝暖意,眼眸蒙上一层薄雾,“你总是说些这样的话……”
楚纵歌唇边笑意渐浓,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不愿意听我说些这样的话?”
虽然坠儿已经下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可薛荣华还是有些羞涩,“你这样甜蜜的话,可是专门说来逗弄我的?”
楚纵歌慢慢靠近过去,看得她脸上浮现淡淡红晕,不由心底一软,“怎么会,我所有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你要是不信我便发誓给你看。”
薛荣华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道:“你急什么?我可没有说不相信你。”
楚纵歌唇边染上一丝温暖如春的笑意,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我想让你再帮我一个忙,”薛荣华托起他的下巴,含笑道,“你能不能帮我照顾福妃?”
“福妃?你是说你前世在大齐的玩伴?”楚纵歌微笑着说,“这是当然,你的旧友我肯定会多多留意的。”
薛荣华感动地看着他,“多谢你,福妃敦厚温顺,不像是能和其他妃嫔争宠的人,我不想她被不怀好意的妃嫔欺负了。”
“福妃毕竟是大齐联姻的公主,恐怕不会受到皇上多少宠爱,你应该也想得到。”
“是,”薛荣华挤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我只愿她能在宫中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与世无争能换来一时的安宁,却是永远的轻视,她不要受苦就好。”
楚纵歌心中了然,“福妃自己没有打算吗?”
“我也不大清楚,她恐怕想着安分守己就能万事大吉吧。”
楚纵歌叫她放心,“我会好好留意,虽然无法帮助她争夺皇上宠爱,可是也不至于让她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
薛荣华欣慰地窝进她的怀中,“我最牵挂着的就是她,有你在我就不用操心了。”
楚纵歌伸手顺着她的青丝,“陈皇后消停一阵,我们也难得放松,你想随我去京都郊外逛逛吗?”
“好啊,”薛荣华乐得眉开眼笑,“我还没有去过郊外这样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剑如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