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带着楚灵芸与楚纵歌在御花园中游荡半日,忽见一个眼熟的太监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楚灵芸定睛一看,忙道:“这是母后身边的人。”
皇上看着他一脸的焦急之色,见这雅兴被人打搅,颇有些不耐烦,“皇后叫你来的?”
太监猛地一跪,额头不停碰着地面,“公主,烦你去长春宫一趟。”
皇上眯起眼睛,“怎么了,皇后有事?”
太监带着哭腔答道:“太子在长春宫呕血了。”
楚灵芸蓦然一惊,脸颊边的珠子流苏叮当作响,“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呕血呢?”
太监见公主发问,连忙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皇上显然不大高兴,薄唇紧紧抿成线,“原来是这样,朕早就多次告诫他,不要随意玩弄舞姬,他偏偏不听,今日之事多半是咎由自取。”
楚灵芸听到他话语中充斥着不满,连忙赔笑道:“皇兄纵有不对,现下确实吃了苦头,还望父皇原谅。”
皇上轻轻叹了口气,往后看了楚纵歌一眼,“你要随朕去看看太子吗?”
事出突然,楚纵歌多少觉得这又是太子与陈皇后使出的伎俩,虽然心中不大乐意,可好歹是自己的兄长,场面上的事情终究要过,“太子生病,儿臣也很是心急,愿意跟随父皇前去。”
楚灵芸微微挑眉,心中略感不妙,太子中毒母后应该会叫缃荷来治疗,如果让楚纵歌在那碰见缃荷一定会引起麻烦,“端王哥哥,太子突然呕血,现在长春宫应该是挤满了御医,你人高马大的,若是随我们一块去了那,定是会将母后宫殿撑爆的。”
皇上被她的话逗乐,对他说:“你妹妹说得对,还是先回信阳殿等消息吧。”
楚纵歌倒生了疑心,楚灵芸话中明显不愿他去探望太子,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皇兄有事,儿臣怎能袖手旁观,定是要尽为弟心意的,芸儿大可放心,若是嫌弃哥哥碍事,让哥哥在宫外守着就行。”
楚灵芸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端王哥哥又不是侍卫,怎么好意思让你守在宫外呢,要尽为弟心意,择日再去东宫也行。”
楚纵歌装出为难的样子,“芸儿不让我进去,也不让我在外面守着,难道是怕我身上有什么邪气,煞到身体不适的太子吗?”
还没等楚灵芸开口,皇上又侧脸斜了他一眼,“你这么想去?”
“我……”楚纵歌顿了顿,“太子不适,做弟弟的应该……”
“兄友弟恭倒是很好的,”皇上幽幽道,“只是太子身子不适过几次,你非得撞上才去吗?”
楚纵歌被他眼眸中的寒光所震,想来在他面前与鄱阳公主斗气真是没有胜算,只好讪讪地说:“既然父皇和芸儿要去,那儿臣就择日再来探望太子。”
皇上转头看向幸灾乐祸的楚灵芸,眼中又盈满宠爱,“嗯,那朕和公主先去长春宫。”
楚灵芸来到长春宫之后先让皇上进去,借口有事绕近路到了自己寝宫,发现缃荷正在房间里焦急不安地等着她。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楚灵芸面色镇定地挡了她嘴,“你先去换身好衣服,皇上也来长春宫了。”
缃荷一愣,连忙说道:“太子呕血了呢。”
“我知道啊,”楚灵芸整理了一下衣袖,“他乱会舞姬是老毛病了,时不时咳个血什么的是常事,估计这次是母后想借机会博取皇上同情。”
缃荷想了想道:“那公主是想让奴婢搭上东风吸引皇上。”
“当然,”楚灵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你待会好好做出用心良苦的样子给太子治病,让皇上知道你不仅与和仪夫人相似,还同她一样温柔善良,皇上对你难以忘怀,我们的目的一下子就达到了。”
缃荷还是有些疑虑,“只是公主用太子吐血这个机会来将奴婢献到皇上面前,皇后会不会不高兴?”
楚灵芸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同母后皇兄都是一条心,左不过是他那儿博取皇上同情,我这里吸引皇上注意,更何况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情,母后只怕还会夸我聪明呢。”
“可奴婢听说太子呕血是因为中毒。”
楚灵芸微微皱起眉头,“中毒?谁给他下的毒?”
缃荷附耳轻声道:“是太子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舞姬。”
“你说明珠?”楚灵芸疑惑道,“皇兄对她那么好,她给皇兄下毒做什么?”
“奴婢不知,”缃荷摇了摇头,“那名为明珠的舞姬行刺太子未遂,被侍卫捉拿住,皇后知道后雷霆大怒,要杀了舞姬,原本太子还没说什么,可是一听到舞姬怀孕后,就向皇后求情,求她放过他的孩子,结果皇后盛怒之下两人争吵起来,太子就呕血了。”
楚灵芸简直是气得咬牙切齿,“皇兄一贯妇人之仁,当真没有储君气派,怎能让一个舞姬生下太子的孩子,也不怕传出去丢皇室颜面。”
缃荷看了一眼窗外长春宫的方向,“大半个御医院的御医都来了,都说是回天乏术,其中有位御医说也许是西戎毒药,皇后便遣人来找奴婢。”
“我原以为是皇兄同母后是做戏给皇上看呢,”楚灵芸心烦意乱地甩开袖子,“你还是去换身衣裳吧,好好打扮一下再去。”
缃荷一脸茫地望着她,“公主还要……”
“太子当真是个无用的存在,”楚灵芸慢慢闭上眼睛,隐藏起眸中那些阴鸷之色,“我们先做好两手准备,万一太子保不住,你也能赢得皇上注意。”
缃荷惊慌道:“太子不行,那咱们就没有靠山了。”
“你怕什么?”楚灵芸睁开眼睛后,唇边尽是阴冷的笑意,“皇上不是还说过要立我为太子吗,若是真的保不住,母后身边也有一个我。”
缃荷定了定神,缓声道:“那公主是希望保得住呢还是保不住。”
“你这个问题让我很难回答,”楚灵芸依稀听到了皇后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还是看天意吧。”
皇上抱住瘫倒下来的皇后,心不断往下沉,“你伤心过度,还是好好休息吧。”
陈皇后挡住宫女伸过来接她的手,含泪道:“只要太子还有一口气,臣妾就绝不离开床榻。”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这又是何苦,太子性命垂危,连御医院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皇上这话是叫臣妾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儿子死在怀中吗?”陈皇后咬牙撑起上身,决绝地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皇上的皇子有很多,可臣妾只有这一个,只要有一线生机,臣妾断然不会放弃。”
皇上抿了抿嘴,沉声道:“要是太子有事,即便是另立储君,将来继位之时也是要尊你为皇太后的。”
陈皇后呆滞片刻,突然扬起一丝冷笑,“皇上以为臣妾的只有一个,意思是只有一个皇子吗,臣妾的意思是只有一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儿子是臣妾九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将他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培养成入主东宫的当朝储君。”
皇上沉重地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心中的苦楚,这么多年是朕亏欠了你……”
“臣妾不敢谈亏欠二字,”陈皇后颤抖的手指慢慢摸向太子苍白的面孔,“太子资质平庸能够当上储君已经是皇上对臣妾最大的厚爱了。”
皇上停顿片刻,缓缓从她身上转移过目光,朝太监问道:“不是说公主有个从西戎带来的奴婢吗,怎么还不来?”
楚灵芸早就在宫外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正好踩在皇上询问的时候将缃荷带上来,“父皇,我已经把西戎人带上来了。”
缃荷微微低着头,盈盈走上殿中,一个含羞带怯的抬眸柔柔望向皇上。
“这是……”皇上如被惊雷击中般愣在原地,那副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此刻近在眼前,他鬼使神差般地站立起来,悠悠伸出手去,她的眸中光影交错,一切恍如隔世。
楚灵芸娇俏一笑,将缃荷推向太子那边,隔开了皇上停在半空的手,“父皇,这西戎人名唤缃荷,是不是和女儿长得很相像。”
陈皇后显然不是很高兴,她面无表情地再将缃荷推得离太子近些,冷言道:“太子像是服了西戎的毒药,你快看看。”
皇上恍恍惚惚地望向轻笑着的楚灵芸,发现面前这张脸要比刚才那张脸更为贴近旧人,“你……你怎么找了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西戎人。”
楚灵芸笑吟吟地说:“女儿觉得和她在一起就像照镜子一样,十分好玩。”
“她眉眼之间尽是西戎人的气息,与你也只是形似神不似,”皇上淡淡地垂下双眸,“快给太子看看吧。”
楚灵芸心中有些失落,难道皇上并不喜欢西戎味道十足的缃荷。
太子就像戴着一层雪白的面具躺在床上,嘴唇紫得像是含了颗葡萄,感觉整个人的灵魂早已出窍,缃荷稍微探了下鼻息,确实还有气,等到用银针试探几处穴道时,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楚灵芸一下看到她脸色的变换,瞬间心如明镜,却还是做出惊喜的样子,“皇兄还有救吗?”
缃荷心中了然,迟疑道:“太子身中剧毒恐是难以回天。”说完立刻跪在了皇后面前。
陈皇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溢满悲伤,此时此刻心中所有的美好期望转头成空了,“怎么会……”她一把揪住缃荷的衣襟,双眼睁得通红,“御医说西戎人就可以治,你怎么不会?”
缃荷被她抓得透不过气来,好言相劝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无能,没能帮皇后娘娘医治太子,可这毒药确实是西戎剧毒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雀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