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君子他……”
御书房中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太傅看着太子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朝皇上赔笑道:“皇上恕罪,太子可能是累着了,不如明早再问书吧。”
“累着了?”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在绞尽脑汁想课文的太子,“朕听说太子每日睡到中午才起床,这是累着了?”
“这……”太傅尴尬地低下头,其实他也清楚太子一天到晚根本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功课上,不过皇上既然已经点破,他也犯不着多嘴了。
太子被皇上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更是想不起来了。
“朕都不知道你这四书五经背了几年了,”皇上把手中的茶杯往书桌上一砸,厉声呵斥道,“你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干什么去了。”
太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颤声道:“父皇息怒,儿臣只是一时不记得了。”
“一时不记得,从太傅问的第一句开始,你能接下的有几句,”皇上真是恨铁不成钢,“芸儿不到七岁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你看看你现在多大了,知不知羞?”
太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儿臣发蒙晚,比不上妹妹的。”
“既然天资比不上人家,就应该在后天多加勤奋,”皇上失望地叹了口气,“因为你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朕才让你当上储君的,你真是越来越叫朕失望了,你这样让朕如何放心把大秦江山交给你。”
“父皇,”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儿臣一定努力学习,不让父皇担忧。”
“你这话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皇上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如果芸儿是男儿身的话,朕就立她为太子了,还有你的份。”
太子听得心中十分不悦,他不仅要和其他皇子比较,还有拿来和自己的妹妹比较,这太子真是做得烦人,“大秦开国以来也没有说过不能立女子为太子的,西戎也出现过女皇帝,大齐也曾有皇后参政,父皇要是想让芸儿当太子,儿臣愿意退位让贤。”
皇上双眼一瞪,捡起一沓奏折就往太子脑袋上扇去,旁边的太傅吓得面色一白,赶紧上前拦住他,“皇上息怒,太子心急,说错了话。”
“好啊,”皇上推开太傅,怒不可遏地抓紧太子的衣襟,“你这个主意出得好,你在御书房呆了这些年,也就是这个主意想得周到。”
太子一怔,父皇不是真的要立芸儿为太子吧。
“太傅给朕研墨,”皇上克制住内心翻滚的怒火,回到书桌,“朕要废了太子,立鄱阳公主为太子。”
太傅慌乱跪下劝道:“皇上,大秦从来就没有过公主当太子的,皇上……”
“既是没有,那朕就要让鄱阳公主成为我朝第一位太子。”皇上作势拿起毛笔就要写下诏书。
太子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等看到皇上快要落笔时,才匆忙上去抓住他的手臂,“父皇,儿臣知错了,那都是儿臣的气话啊。”
“气话?”皇上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你可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太子不住地点头,急道:“儿臣明白,儿臣以后再也不敢说胡话了。”
“明白就好,以后不仅要管好自己的嘴,还要管好自己的心,”皇上把笔扔回原位,疲倦地扬扬手,“滚回去,明早再背不出句子来,你就直接让你妹妹去东宫吧。”
太子诚惶诚恐地点点头,跟着太傅回去了。
陈皇后听完太监的汇报后,不由得开怀大笑,对楚灵芸说道,“你皇兄果然还是天资聪颖的,只用了一宿的功夫,便把太傅说过的东西都记熟了,在皇上面前对答如流。”
楚灵芸推了推太子的胳膊,打趣道:“皇兄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你就别调笑我了,”太子心有余悸地喝了口茶,“你不知道背不出书来,父皇的脸色有多吓人,要生吃了我似的。”
楚灵芸含笑道:“有那么吓人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太子撇撇嘴,道:“你小时候伶牙俐齿,冰雪聪明,父皇问什么都答得出来,他当然不会说你了。”
“皇兄原来是在埋怨自己小时候太笨拙了,”楚灵芸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皇兄现在放心就是,臣妹不会和幼时一样,在皇兄背不出书的时候作怪叫了。”
“哼,”太子咬牙切齿地别过脸去,“就算是你现在不在身边,你小时候带给我的阴影也挥之不去。”
“你们只是发蒙的时间不同罢了,一个早一个晚而已,”陈皇后在他们之间打了个圆场,“你妹妹去了三年刚回来,还要找她斗嘴,你看你这个做哥哥的。”
太子白眼一翻,不愿再理她们。
楚灵芸又逗了皇兄一会,看到缃荷在门外向她招手,便对皇后说:“母后,我现在要去信阳殿,先告辞。”
陈皇后颔首致意,道:“你自己小心点,端王和准王妃都是厉害角色,别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楚灵芸正色道:“我心中有底。”
太子见楚灵芸走远了,才对母后说:“你不知道,父皇对我说过,要立芸儿为太子呢。”
陈皇后差点把嘴中的茶水喷出来,“你开什么玩笑,哪里有公主做太子的。”
“可是父皇就是这么说的,母后不信可以去问太傅,”太子着急道,“父皇说,我要是再不认真学习,就让芸儿做太子。”
陈皇后笑着安抚道:“皇上还不是看你对待学习实在太轻率了,为了让你上点心,故意骗你的。”
“不是,”太子神情认真道,“父皇那日差点立下诏书,说是要废了我。”
“这不可能,你说皇上一时气急了要废掉你立端王,本宫还有几分相信,你要说皇上立灵芸为太子,那可真是滑稽之谈。”
太子懊恼地说道:“母后怎么不相信我,你和父皇一样,只在乎芸儿。”
“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妹妹争风吃醋,”陈皇后看着儿子真是苦笑不得,“你还是好好用功读书吧,省得灵芸听见了又笑话你。”
太子见母后根本不信的样子,也只好把嘴巴闭上。
楚灵芸让缃荷回房间后,独自一人去了信阳殿。
她进去的时候,正巧遇上端王和准王妃在树荫中下棋,两个人头对着头,时不时相视一笑,俨然一对小夫妻的样子。
楚灵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一旁,也不惊动他们。目前局势明了,楚纵歌明显处于下风,可他的布局中明显有几处不应该的破绽,她奇怪地看过去,却对上楚纵歌暧昧的眼神。
原来是故意让棋给准王妃让她开心,楚灵芸无趣地闭上嘴,这样夫妻间下的感情棋有什么意思。
薛荣华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冲她嫣然一笑道:“你快帮你端王哥哥看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楚灵芸故作认真地看了一会,“嗯,臣妹也不知道如何下,端王哥哥不如早些认输吧,我看是赢不了皇嫂了。”
楚纵歌轻轻一笑,装出遗憾的样子,“看来又要出给王妃了,真是可惜。”
薛荣华得意洋洋地捏着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楚纵歌的破绽处,“你从谁那里学来的棋艺,这是输给我的第六盘了。”
“我自学的,哪有你那样好的条件能有别人来教。”
“我也是自学的,不过我这自学可要比你厉害,看来还是我的资质好啊。”
楚灵芸听着两人打趣半天,不由插嘴道:“我在西戎学过一些棋艺,不知道效果如何,还没找人试过。”
薛荣华一愣,旋即笑道:“不如你和你皇兄切磋一盘,试探棋艺水平?”
楚灵芸挡住楚纵歌要扫乱棋盘的手,“我想和皇嫂下一盘,就接在皇兄这边下。”
楚纵歌倒是不介意,“我已经是死局了就看芸儿如何起死回生了。”
薛荣华扫了一眼对面整装待发的楚灵芸,竟然生出一丝胆怯,这是对战任何人都没有过的。
楚灵芸顺手捏起一枚黑玉棋子,点在棋盘上,眼底闪过一丝骄傲的亮光,“皇嫂,请。”
才下过六子,棋局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薛荣华怔怔地瞪着眼前的棋盘,立刻推断出来前面几局都是楚纵歌在糊弄她。
楚纵歌也惊讶于楚灵芸精湛的棋艺,对着薛荣华喷火的眸子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皇兄皇嫂,我好像是赢了呢。”
楚纵歌低头一看,楚灵芸在西戎应该是有高人指点,这样的棋艺水平,连他上阵都未必抵挡得住。
楚灵芸欣喜地拍拍手,“西戎那位师傅真厉害,我以后可以靠这个吃饭了。”
薛荣华被她逗得扑哧一笑,“你一个皇室公主还愁什么吃饭的问题吗。”
楚灵芸正色道:“以后我行走江湖肯定是要有绝技加身,不能总靠变卖从皇宫里带出的东西度日。”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坦荡,让薛荣华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
楚灵芸四处看看,“皇兄,我听太子说你买了个西戎奴婢回宫,她在哪里呀?”
“你说朱彤啊,”薛荣华莞尔一笑,“她在宰相府里,没到宫里来。”
“她的名字叫朱彤?”楚灵芸两眼放光,“这个名字起得不错。”
“这是她从西戎带过来的名字,并不是我取的。”
楚灵芸歪着头,“那她长得像西戎人吗?”
楚纵歌微微一笑,“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眉眼没张开。”
楚灵芸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我还以为也能在这看到西戎人呢。”
薛荣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了西戎三年,难道还没有看够吗,好好看大秦的才子佳人就行了。”
第一百零三章 晓梦阑珊(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