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回到未央宫中时,康贵妃早就送走了薛荣华和端王。
“母妃,”晋王莞尔一笑,“我闻到薛荣华身上的花香味,就知道母妃与他俩一定谈了不少话。”
康贵妃笑靥如花,“薛荣华身上的香囊再香,也没有太和殿的众香子香,你都把人送去了?”
“已经送了,宁嫔还不知情呢。”晋王偷笑道。
“宁嫔笨头笨脑的,还以为是别人假传旨来戏弄她呢,不过不知情的又岂是她一人。”
晋王微微挑眉,道:“父皇应该不会发火吧?”
康贵妃低头一笑,“有新鲜美人在怀,发的哪门子火,只怕是沉迷美色,一时反应不过来呢。”
晋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乐道:“薛琉华的姿色更在许多妃嫔之上,父皇定会爱不释手。”
“自柳呈芸死后,你父皇便任由自己在花花世界遨游了,”康贵妃唇边扯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管她薛琉华如何花容月貌,也不过是后宫花园中颜色亮丽的一朵,自会有凋零的那一天,到时候更加年轻美貌的女人们进宫,皇上并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母妃说的是。”
“你说薛琉华是薛宰相的嫡生女儿,”康贵妃想了想,道,“皇上会给她什么样的名分?”
“这我就不知道了,”晋王颔首,“只是母妃不要介意就好。”
康贵妃哑然失笑,“本宫才不会介意,此生间只得本宫费心思的只有柳呈芸一人,现下她的灰都寻不着了,谁还需要本宫介意。”
“那陈皇后那边?”
“陈皇后更不介意了,”康贵妃含笑道,“她当年吃了柳呈芸那样久的醋,哪还有力气在意别的妃子,再说皇上心中只有柳呈芸一人,她稳坐凤位何须在乎一个小小的薛琉华。”
晋王静默片刻,看着康贵妃眼底逐渐结满的冰霜,突然跪地行礼道:“母亲放心,儿臣绝对不负母亲期望,定会将这锦绣江山送到母亲面前。”
康贵妃一愣,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你好端端得行什么大礼。”
晋王双眸深深地望着她,“母亲,儿臣知道你在陈皇后和和仪夫人身下吃了很多苦头,儿臣一定要把这些苦楚从太子和端王身上讨回来。”
康贵妃眼眶红了一圈,含泪道:“后宫夜深露重,实在难熬,有你在,母亲并不觉得辛苦,只是我们母子二人同舟共济,一定要连成一条心,不要落入外人圈套里。”
晋王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妃刚刚和薛荣华和端王说了些什么?”
康贵妃拭去眼角几滴泪,笑道:“都照你说的做了,只说了陈皇后毒杀和仪夫人的事,对和仪夫人受宠的事只字未提,还假称陈皇后在鸾凤佩上下毒。”
“那他们都相信了吗?”
康贵妃皱了皱眉,“那端王的面色顷刻间就阴沉许多,只是那薛荣华还追问了几句。”
晋王的眼神黯淡下来,那薛荣华果然不容小觑,她肯定是没有完全相信。
“不过,”康贵妃疑惑道,“你为何要本宫故意暗示他们你已经先到宫里来的事呢?”
晋王轻轻一笑,眸间闪过一丝狡黠,“薛荣华和端王已经知道我要横刀夺爱的事,也能猜到我会提前入宫,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他们确信我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话了。”
康贵妃依旧不解,“这是为何?”
“他们一直都是对我保持警惕,不如索性就让他们名正言顺地防范起我来,”晋王眼底笑意浅浅,“一边要小心太子,一边又要防范着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几颗心能同时盯紧两边人。”
“你就不怕端王不肯与你合作?”
“自是不怕,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被陈皇后杀死的,不得不把心悬起来,只有我才能帮他扳倒陈皇后和太子,他不得不防着我却也还是要乖乖与我结盟。”
康贵妃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沮丧,“本宫看今日就告诉了端王一个陈皇后毒杀和仪夫人的事,似乎也没起到什么好的作用。”
晋王噙着淡淡笑容,安慰道:“母妃别失望,你的作用可大着呢,今日未央宫里一席话,最大的收益可不是端王那张失落的脸。”
“那是什么?”
晋王眼神暧昧地擦了下嘴唇,“是我明白了一定要将薛荣华这个女人放到身边。”
将鸾凤佩交给朱彤再三检验后,薛荣华和楚纵歌才在她“没问题”的眼神中放下心来。
“小姐,你也太小看朱彤了,”坠儿笑道,“要是这枚玉佩有毒,朱彤肯定一早就能看出来的。”
“是啊,”薛荣华与楚纵歌相视一笑,“身边人比宫里人可靠,我们还是要相信自己人才行。”
“小姐你今日是去了哪个宫里啊,”坠儿满眼期待地望着她,“那个宫好不好看。”
“是贵妃娘娘的未央宫,”薛荣华捏捏她的脸颊,“贵妃住的宫殿自然好看了。”
“哎,”坠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昨天好像听说大小姐也要去个什么央宫,小姐是和大小姐一块去的吗?”
薛荣华一怔,“我并不是和薛琉华一起进的宫,她和谁一起的?”
坠儿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路过大小姐房门,见她在里边试衣服,一边嫌弃衣服难看,一边嚷嚷着要去什么央宫。”
楚纵歌心下一动,“你知道薛琉华昨日去了什么地方吗?”
“奴婢不知,”坠儿摇摇头,“奴婢只知道大小姐全身湿透地回来后,又出去了。”
薛荣华思忖一番,对坠儿和朱彤扬扬下巴,“你们先出去等一会,我和端王聊聊。”
坠儿和朱彤走后,他们俩的话又回到了晋王身上。
“你觉得是晋王把薛琉华带到康贵妃的未央宫里去了?”楚纵歌对此很是怀疑,“晋王并不想娶薛琉华做王妃吧。”
“薛琉华已经提到了未央宫,那一定就是康贵妃的宫殿,”薛荣华笃定地看着他,“只是晋王没事带她去见康贵妃做什么?”
楚纵歌微微颔首,“康贵妃对薛琉华嫌弃得很,晋王是不会带她去未央宫的。”
“难道晋王在骗她?”薛荣华想了想,“晋王会不会假称带她去未央宫见康贵妃,实际上是带她去别处?”
“你还遗漏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楚纵歌扬唇一笑,“薛琉华心狠手辣,却也聪明,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你说她为什么要和晋王进宫呢?”
“那照你这样说的话,薛琉华应该是极为想见康贵妃的,晋王一个未婚男子带着她一个未婚女子,两人还是京都人眼中的金玉良缘,如此一来,进宫见康贵妃不就意味着晋王要娶她了吗?”
楚纵歌轻轻地摇头道:“薛琉华想可不代表晋王想,他是不可能自愿带薛琉华去见自己母妃的,除非有什么把柄在薛琉华的手上。”
薛荣华眼睛忽然一亮,“薛琉华与晋王交往过密,她一定知道许多晋王不想我们知道的东西。”
楚纵歌温柔地看向她,含笑道:“真是冰雪聪明,晋王要是真有什么把柄在薛琉华手上,那也不得不听她的意思,带她进宫见康贵妃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薛荣华真是有一种抽丝剥茧的快感,“薛琉华提出的条件应该就是嫁入晋王府,当上晋王妃,这可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晋王是绝对不会就此顺从于她掌下,一定会找机会逃脱。”楚纵歌微微扬起唇角看着薛荣华,与她你一言我一语地推理起来真是默契十足。
“我猜他还没让薛琉华顺利见到康贵妃,就已经开始将这个包袱甩出去了。”薛荣华露出浅浅笑意。
“那大概就是晋王刚出未央宫,我俩进去的那一段时间里,”楚纵歌含笑道,“你说晋王要怎么样才能让薛琉华进不了未央宫?”
“一只脚都已经迈过了门槛,薛琉华岂会善罢甘休,”薛荣华半眯眸子,透出精光,“能让她进不去的方法就两个。”
“第一,杀了她,”楚纵歌笑道,“晋王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从来都只是借刀杀人的,不会让别人的血脏了他的手。”
“那就是第二,让她昏死过去,把她转移到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薛荣华无奈地摊手,“这我也没有办法往下猜了,你明天再进宫一趟,派几个得力的人查探一下宫里有什么变故。”
“说的也是,”楚纵歌点了点头,“我就怕这里面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那可不一定,”薛荣华嫣然一笑,“也许是穷途末路,也许是垂死挣扎。”
皇上还在手忙脚乱地安抚薛琉华,而她却在暗中将局势都分析了一遍。
今日这个美人局一定是晋王设下的,他果然是不想把自己娶进王府,从头到尾都将她作为一件能够接近薛荣华的工具,如今还把她拱手送上君王枕塌,甩去她这个累赘。这男人冷血起来真是更胜她三分,不惜亲手毁掉她的清白,也要将她抛在脑后。
“琉华,你没事吧?”皇上柔声问道。
薛琉华一愣,哭了半天眼睛都干了,还是先做小低伏讨好下他吧。她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娇声道:“皇上,臣女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弄成这样。”
皇上悠悠地叹了口气,“朕明明叫人请的事宁嫔,可一起身就看到了你。”
薛琉华维持着面上的小女儿娇弱姿态,双眼仔细打量起皇上来。虽然是老了许多,但到底是晋王和太子的父亲,剑眉星眸,眉眼之间尽是君主的王霸之气,心疼的模样也是十分让人有安全感。
第六十九章 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