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缘的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这世上还有皇上请不到的人吗,她小心翼翼地凑近过去,心一寸寸往下沉,皇上瘦弱的身躯,惨白的脸色无一不显示出他大限将至了。
“芸娘,朕还以为等不到你了,所以朕一直强撑着,”皇上的眼睛慢慢出现了一点光,“一直支撑到你回来,看来朕还是能够撑到你来的时候。”
柳缘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原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柳呈芸,以至于把她当成了母亲的替代品,就算是走之前也要特意叫过来说一说话。
“皇上,我是芸娘,”柳缘咽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明明知道他的气数已尽,但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却丝毫没有一点感受,她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已经是没有任何救治的可能了。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整张面孔似乎是重新有了生机,应该是回光返照的时刻,柳缘放柔了声音,轻轻问道:“皇上,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芸娘,”皇上目光灼灼,眼睛里的是她的身影,可谈论的却是她的母亲,“芸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是可以在这里再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柳缘硬着头皮,装作是母亲的口吻回答道:“是啊,我也觉得很高兴,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叫外面的人进来。”
“不用,不用叫外面的人进来,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皇上轻轻咳嗽了几声,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芸娘,我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你,梦到我第一次在柳树林子中见到你,梦到我和你在鸾凤宫下棋,梦到纵歌在我们身边玩,还梦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柳缘看着这位临近生死线的男人在回忆着与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往事,心也不禁一寸寸下沉,“是的,我也记得,但是没有你记得这样清楚。”
“这些事情只要我记得就行了,你记不记得无所谓,毕竟我们之间是我选择你的结果,”皇上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悲伤,“我知道你一直爱着宸亲王,我更是知道你与宸亲王生下了鄱阳公主,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放弃你,就算是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我也要将你强行绑到宫中,成为我的妃子。”
柳缘的眼皮跳动了几下,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是强取豪夺才将她的母亲纳入后宫,原本有的感动瞬间就被冲淡,她抿了抿唇说道:“你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三个人都不好过,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我从小到大只要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不管是皇位还是女人,”皇上的手指抖了抖,“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爱情是不能够强求的,等到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当然会离开你,毕竟我喜欢的是宸亲王,”柳缘有些恼火地说道,“你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我,更是对不起你的兄弟。”
“是的,我现在都明白了,但是过去已经是回不去了,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太多,”皇上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在看到你在我怀中毒发身亡的那一刻,我才对让你进宫产生了怀疑,我真不应该剥夺你的自由,让你处于这片勾心斗角的后宫之地,要是当初放手让你嫁给宸亲王多好,那样你现在应该是位儿女成双的老妇人了,与宸亲王享受着天伦之乐,说到底都是我太自私了,丝毫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柳缘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世人都有一念之差,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母亲她就算是重生也不愿意回到你的身边,你现在怀念她无非是给自己找麻烦,不如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吧,不要再提起来了。”
皇上如何肯听她的话,只一个劲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了,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让我们之间的往事随风而逝,我根本无法忘记你,不管是在白天或是夜晚,我的眼前总是浮现你的身影。”
柳缘看着他这幅痴情的样子,真是头疼不已,“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庸人自扰,其实你本来还是可以活得更久的,就是时时刻刻想着这些事情,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越来越不行,你还是清醒一些吧”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不清醒的,其实在听到人可以借用别人的灵魂死而复生之后,我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我多么喜欢你也可以死而复生,重新回到我的身边,那我一定会遣散后宫所有嫔妃,只留你一人在身边,”皇上的眼角有隐隐泪光,“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重新来过,但是你根本就对我没有任何的留恋,即使重生也不愿意来皇宫看我一眼。”
“要是她回到皇宫,岂不是又要重复以前的命途,被你的某位妃子害死吗,”柳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算了,此时说这些也没有用,这都是过去了。”
“我……”皇上的唇边溢出绝望的笑意,眼眸中的亮光渐渐熄灭,“我永远爱你,我现在是时候要上天与你团聚了。”
柳缘一惊,慌忙说道:“皇上,你怎么就……”
皇上的眼睛慢慢阖上,手无力地垂下来,只剩下浅浅笑意僵硬在唇边。
柳缘看着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像是一只失去了拉线的木偶倒在座椅上,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在临死前没有叫任何人过来,见得却是她一个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的人,他真的爱母亲至于如此吗,要在临死前还让她过来,对她的母亲表现出念念不忘的模样,然后在对母亲的告白中慢慢死去。
柳缘垂下眼睑,用手拂过他布满皱纹的脸,喉咙中发出模糊的声音,“你现在应该可以与你心中的芸娘见面了。”
楚纵歌匆匆来到上书房外,却见到柳缘一脸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出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慌忙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是皇上找人把我带过来的,”柳缘的眼睛中布满血丝,“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
楚纵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过来得很晚吗,皇上叫我之后就马上赶过来了,他在你面前催促我了?”话音刚落,他正准备进入宫中的时候,却被她喊住了。
“皇上在我出来之前就已经走了,”柳缘吸了吸鼻子,“他把我喊进宫中不过是因为我母亲前世是他的妃嫔,他在临终前与我说了很多关于母亲的话,说着说着眼睛就闭上了。”她顿了顿,“那也是你的母妃。”
楚纵歌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皇上已经驾崩了?”
“是,你实在是来迟了,还是进去看看他吧,还是要叫人过来,”柳缘咬了咬下唇,她一时间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倒是很古怪的,皇上临终前见到的是我,而不是你,你不会怪我吧?”
“这有什么怪不怪的,”楚纵歌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你也知道我是重生过来的,不过是投身在他的皇子上,再说他对我也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对他的和仪夫人又爱又恨罢了。”
柳缘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那随你吧,你既然对他没有什么感情,那也没有必要见他最后一面了,反正你都是东宫太子了,明天要继位的是你。”
“不过他要是只想见你的话,不应该叫我进宫,”楚纵歌的眼神黯淡下来,既是让我进宫,怎么不等到我进宫,他就话已经驾崩了。”
“还是你来得太迟了吧,他实在是没有撑住,”柳缘一愣,“但是他也没有和我提起你来,更是没有和我说过什么要交代给你的话。”
楚纵歌仔细寻思一番,“那他找我进宫是做什么呢,难道就是让我第一时间知道他驾崩的消息吗,这也太可笑了些,你进去的时候还有谁在吗,就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位公公让我进去的,”柳缘比划了一下,“大概是留着山羊胡子,他让我进去见皇上。”
楚纵歌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是他让你进去的,他也没有提起过我吗?”
“没有啊,皇上和他都没有提起过你,”柳缘有些犹豫道,“该不会是只想叫你进宫为他处理后事吧,我听说很多皇子都是在王府中才知道先帝的去世。”
冰冷的月光倾斜下来,在他俊美的侧脸上铺开来,楚纵歌瞳孔一紧,“不好,我知道他要我进宫是做什么了。”
柳缘也跟着一起紧张起来,“皇上要做什么,他都已经这样了。”
“是啊,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不忘记要斩草除根的事情,”楚纵歌咬了咬牙,“你同我一起回去,端王府今夜有危险。”
窗户外闪过一道阴影,楚呈勋皱紧了眉头,开门时却看到了西羽。
“你做什么去了,”楚呈勋打量了他几眼,“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
“王爷恕罪,我看王爷聚精会神地在书房中看书,就没过来打扰王爷,”西羽垂下眼睑,“其实我是去找柳缘居士了。”
“你去找柳缘居士做什么,你身上也有病吗,”楚呈勋狐疑地望着他,“然后你们一起在归梦寺数星星吗?”
“哪里有数星星,今天晚上有集会,我带着居士出去玩了。”
“你们还真有闲情逸致的,我倒是越发佩服你了,”楚呈勋呵呵一笑,“外面的集会好不好玩,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我都没有催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烟花三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