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缘眉眼间闪过一丝心疼,“原来是皇宫中的风波波及到你,当真是站队错误之后的清理门户,要执掌天下的人向来都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所以之后我就暗自发誓,要远离这些朝堂斗争,没想到跟着的王爷却喜欢上别人的未婚妻,一头扎进里面只想着怎么帮助他们,竟是连自己都不顾了,”西羽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端王这个时候反戈一击,那相王也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柳缘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紧张,“怎么回事,他们叔侄之间最近的关系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说起这样诡异的事情来了?”
“我不过是借着局势说了几句而已,”西羽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柳缘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所以照你的意思来看,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没有什么意思,特别过来陪伴我的,是这样吗?”
西羽摸了摸后脑,低声道:“的确是这样,居士帮过王府太多,我过来陪一陪居士也是应该的,再一个我自己也是无趣,想找个人陪我玩玩。”
柳缘一怔,未关紧的窗户缝中传来吵闹声与马车声,这三月烟花节晚上除了放烟花便是集会了,她在袖子中收紧了手指,轻轻问道:“你说我们去集市上玩个几圈,你那边也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吧?”
“自然不会说什么,相王在看史书很快就要入睡了,端王在于准王妃说话,如今这光景谁还要管到我们的头上来,”西羽勾唇一笑,从怀中掏出两串银锭子来,“今晚上我们就去集市上好好潇洒吧。”
柳缘的眼睛瞬间一亮,连连拍手道:“好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潇洒事情了,还好有你能够来找一找我,不然我也是要憋屈死了。”
“你还别说,我也就是以前同王爷还有准王妃去过一次灯会,之后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我在王府中也找不到居士这样的闲人。”
柳缘纳闷地望了他一眼,“你说与准王妃?”
西羽一怔,自知失言,便轻轻把话题揽了过去,“不过就是在灯会上吃了碗馄饨而已,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要是我们出去的时候也能够遇上那摊子,我也请你吃几碗。”
墙壁上烛影交错,一切都笼罩在昏暗的光影中。皇上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招摇了几下,他的声音就像是撕裂的纱布一样,“来人啊,朕要喝水。”
在他低低地呼喊过几遍之后,贴身太监才姗姗来迟,擦了擦额间沁出的冷汗说道:“是,奴才过来了,请皇上吩咐。”
皇上的嘴唇已经干燥得起皮,又耐着性子再说了一遍,“朕要喝水,朕口渴了。”
太监连连点了几下头,端过来一碗参汤说:“皇上,这是上头热着的参汤呢,奴才给你端过来你多喝几口,马上就不渴了。”
皇上一闻到那熟悉的参汤味就立刻感到腻味地皱起眉头,“朕不要参汤,朕要喝清茶,朕还要喝花茶,你去给朕弄过来。”
“哎哟,皇上,那花茶还有清茶是随便能喝的吗,御医再三叮嘱过你只能喝参汤,其余的东西一律都不能够入嘴,”太监的手都抖起来,“你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朕不想喝参汤,太难喝了,”皇上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你去给朕找端王过来,朕有很多事情要说给他听,还不快去给朕叫过来。”
“可是端王这会也不在宫中,他在王府中陪准王妃呢,”太监搔了搔脑袋,“奴才是要这时候去让端王进宫吗?”
皇上的白眼微微翻起来,“让他进宫,你快些去让他进宫来,朕有要紧事要和他说。”
太监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可是皇上前天才让端王进宫的,等到端王过来了,皇上又不见他了,要是皇上还是像以前那样,恐怕端王也不大方便过来了。”
皇上气得直喘气,“朕还没有死,只要朕不死朕就是皇上,你去叫他过来,要是他不听朕的话,不给朕乖乖过来的话,朕就让他从东宫滚出去。”
太监吓得连滚带跑地爬起来,正准备离开时,又被他咳嗽声给拦下来了。
“还有,让那个给准王妃治病的居士进宫,就是那柳缘居士,”皇上的眼神黯淡下来,“朕想要见一见她,叫她也给朕进宫。”
“那位居士可是神医,皇上是要叫过来给看病吗,”太监一愣,“怎么不早些叫呢,这样皇上就不要用参汤吊着了。”
“管你什么事,你只管去给朕传话,不要管朕叫谁,”皇上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去叫端王和柳缘居士,快些叫去。”
太监行了个礼,连忙跑了出来,还是惊魂未定的,对门口的护卫说道:“传令下去,请端王与柳缘居士进宫。”
护卫一皱眉,忍不住嘟囔道:“不是前几次都叫了端王吗,可是每次叫过来又说不见了。”
“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太监瞪圆了眼睛,“你们只管传话下去就是了,还要啰嗦什么,你们可给我仔细起来,不管是里面这位还是要进宫的那位,都是你们这些下人得罪不起的。”
护卫心中一百个不愿意,还是乘着夜色赶紧出宫了。
还未入睡的薛荣华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一盏灯影慢慢靠近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哑哑地开口道:“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会有马蹄声呢?”
楚纵歌一身素衣地坐在她的床沿,满眼都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后背,“皇上派人宣我进宫,我现在要暂时离开半会,不知是今晚回来还是明早回来,总之不会拖得太久,你好好睡觉便是了。”
薛荣华一愣,瞌睡立即醒了一大半,“怎么这个时候宣你进宫,难道皇上是不要睡觉的吗?”
“皇上要谁几时进宫,他就得几时进宫,毕竟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上啊,”楚纵歌唇边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想要睡觉就好好睡吧,我先走了。”
薛荣华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不记得前几次他宣你进宫,让你在上书房前站了许久,他却又不见你了,我实在是害怕他这其中又在做什么……”
楚纵歌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嘴唇上,“你不用害怕,皇上现在的状态与病入膏肓没有什么区别,他要是想要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得想看看皇宫所能承受的资本,毕竟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继承大统了。”
薛荣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我知道你的信心,但是我每次看到你出去的时候,总是心中发慌,似乎要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楚纵歌低眉亲吻了她一下,“你在府中等着我回来,我从宫里的御膳房给你带桃花酒来喝。”
好不容易将满脸都是担忧的妻子哄睡下,楚纵歌下楼的时候却看到了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的相王,他眯了眯眸子,压低了声音问道:“相王怎么不去睡觉,都这个时候了。”
“是啊,都是这个时候了,怎么皇上还让你进宫,”楚呈勋有些狐疑地望向他,“你不是已经是太子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清楚。”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皇叔若是奇怪,可以随我一同入宫。”
楚呈勋扑哧一笑,“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前几次进宫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说不定这一次就见到了,或者是最后的一面呢,不过你看起来对父皇的病情没有任何感觉啊。”
“你对你皇兄的病情不也是这样,”楚纵歌挑了挑眉毛,“大家都是被皇室斗争锻炼得铁石心肠的人,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才来惺惺作态呢。”
楚呈勋低眉想了一会,“我估计又是在说你不要娶准王妃的事情,你看我猜的对不对。”
“皇叔一向猜的准确,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楚纵歌皱紧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待会我不在的时候,还请皇叔帮忙照顾一下准王妃,她身子有病要是有什么事,也麻烦有个照应。”
“这些我是清楚的,”楚呈勋点点头,“你尽管去吧,说不定真是最后一晚了。”
柳缘被一辆马车从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强行带走的时候,她完全是一脸茫然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西羽的惊呼声还在耳边响动,而她转眼间就来到了皇宫中,着眼处都是明黄色的灯光,看得她有些头脑发昏。
太监对她行了个礼,“居士,由于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所以只能用这样唐突的方法请你过来,还望居士能够原谅奴才们。”
柳缘一愣,有些紧张地问道:“不是皇上要见我吧?”
太监微微颔首道:“皇上在里面等着居士呢,他都等了很久了。”
柳缘急忙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皇子公主的,也不是什么王爷王妃,皇上叫我过去做什么,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我可不想去送死,我还是很年轻呢。”
“居士可不要乱想,如果皇上真的动了杀心的话,居士早就不在这里了,皇上不过是想要看看居士而已,”太监把绣满柳叶的帘子拉开,“居士快进去吧,皇上好不容易平复了。”
昏暗的灯光打在鞋面上,柳缘的头脑中嗡嗡作响,一股浓烈的参汤味道扑鼻而来,她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薄雾,隐隐约约地看见有道瘦弱的身影躺在龙椅上,她有些试探着开口问道:“皇上,我过来了。”
被裹在龙袍中的皇上犹如被裹在茧中的蚕,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打量了她几眼,“你来了,朕还以为请不到你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烟花三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