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垂西,天色也暗了下来,平添了几分凉意。
席梦瑶右眼皮跳个不停,从太妃的住处回来之后,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微微蹙着眉头,神游了片刻后,席梦瑶轻叹一口气,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于神经质想的太多,大概是前世遗留下来的职业病吧。
可心头那份不安迟迟消散不去,甚至更加浓烈,再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席梦瑶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倏地“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事儿发生了一般。
席梦瑶眉头蹙得更紧了,与其说是她职业病,她更愿意相信是第六感在作祟。
于是当下不再犹豫,起身去往太妃的住处。
事实证明,并非她神经质地疑神疑鬼,而是真的出事了――太妃去世了。并不是被刺客所杀,而是自己唤下人端来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席梦瑶来的时候,太妃的模样实在是可怖。地上丝丝缕缕的血迹,太妃七窍溢出的血已经风干成了深褐色,嘴唇发紫,倒下的姿势也称不上是雅观。想来死前定是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罢。
席梦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之前就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得紧,若是她早些来……可这世上,没有“若是”。
后遗症一般的职业病又犯了,席梦瑶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酒壶旁的信封上。她快步走上前去,展开信纸,一目十行飞快的浏览了一遍。
不过短短一页的书信,席梦瑶却读了很久很久……心中五味杂陈。
而后良久,席梦瑶才合上信纸,疲惫似的闭了闭眼睛,长舒出一口气,将信纸收了起来。然后蹲到太后的尸身旁,为她阖上了眼,低声道:“您安心吧。”
那封信,可以说是太妃的“遗书”。
太妃在信中所说,她晓得自己已时日无多了,要宋崇景莫要在意她了。人活着固有一死,若是她活着会是宋崇景他们的累赘,那么她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与其活着拖累宋崇景他们,倒不如一死来的值得。她已经活了这么久,这也算是一生了吧……
席梦瑶睁开眼,眼下顾不得悲伤,她算是太妃自尽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席梦瑶很快找来了宋崇景等人。
……
席梦瑶同宋崇景和李珊珊、江吟再一次来到太妃的住处。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众人仍然心里一惊。
李珊珊的泪珠子在见到太妃尸体的那一刻就断了线似的,情绪一瞬间就崩溃了,抱着太妃冰冷的身子痛哭起来。
“母亲,母亲!您醒醒呀……”
声声哭喊撞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便是平日里素来开朗的江吟,此刻心里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似的,堵得慌。
他看着李珊珊的眼里满是悲伤,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站在李珊珊的身旁,垂眸沉默着。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李珊珊,无论如何,她都还有他。
曾几何时,李珊珊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娘,而如今面前的这个李珊珊,只不过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罢了。
众人沉默着,屋子里只回荡着李珊珊的哭声。不晓得过了多久,李珊珊竟哭晕了过去,江吟也顾不得礼仪,抱着李珊珊去其他房间休息,并嘱咐下人去找大夫来。
江吟抱着李珊珊离开后,席梦瑶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太妃的尸首,一转头却发现站在她身侧的宋崇景。他似乎对太妃的死无动于衷,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悲伤,好像只不过是个无关的人去世了,与他无关。
可宋崇景盯着太妃凉透的尸身,目光如炬,从进屋子到现在,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席梦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悲喜不显于面的模样,心脏没来由的猛跳了一下。她分明看见,宋崇景的脸紧绷着,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拳,青筋暴起,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寒。
旁人若是见着靖王爷这般杀气内敛的模样,怕是早早儿的就避开了去。偏生席梦瑶却觉得心里生疼,这么一个人,为天下百姓征战四方,到最后却连喜怒都不形于色。
李珊珊尚且能痛哭一场,也有人会安慰。可宋崇景呢?连痛痛快快哭一场都不能。
几乎是下意识的,席梦瑶扯了扯宋崇景的衣袖。宋崇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才回过神儿,转头看向席梦瑶,喉咙活动着,声音沙哑地憋出一个音节:“……嗯?”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宋崇景从席梦瑶的眼中捕捉到了些许藏不住的担忧,才彻彻底底的清醒了过来。
席梦瑶略微昂着头,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嘴巴微张两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语言上的安慰,宋崇景应当是不需要的,席梦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恨不得回到十秒前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会想不开觉得他很可怜,还去扯了他的衣袖呢?
“放心吧。”
喑哑的声音在席梦瑶耳边响起,宋崇景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放缓了声音安慰道。
席梦瑶不说话了,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对着一具尸体沉默,想想就觉得恐怖。
忽然外面起了争吵声,甚至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席梦瑶看了一眼神色不耐的宋崇景,蹙着眉头走了出去,发现门外头围了一大群来看热闹的百姓,丫鬟小厮们一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
“怎么回事?!”席梦瑶看着最近的那个小丫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回过头见是席梦瑶,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王妃。”
席梦瑶一招手示意她免礼,小丫头,这才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脸色很不好看:“回王妃的话,外头那些个人不知怎的听说了太妃自尽的消息,把府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席梦瑶闻言柳眉蹙成了一团:“怎么回事?太妃去世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传出去的?”她分明记得,宋崇景来时便吩咐了下去,府上任何人不得乱说话啊?
“王爷!王爷!不好了!”
在席梦瑶思索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厮的喊声,抬头一看,那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差点儿摔了个跟头。
他瞧见席梦瑶又开始喊着:“王妃!王妃不好了!”
第三百五十章 太妃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