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过兵,刚从部队上复员回来。”葛木壮看着我拿着水壶的模样笑了笑,说道:“我爹死后,我就去当兵了。”
我嗖的一下放下了水壶,想想不对,又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葛木壮笑出了声,接过水壶说:“我说了,你不用怕,我还应该谢谢你。”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我带了不解和小心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葛木壮指了下自己的头说:“我这里,我可不是天生的傻子。”
我点点头:“我听说,你是不小心摔的。”
“呵。”葛木壮带了冷意的笑了一声,说:“是啊,我爹对外头都这么说,不是的,我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你还记得我娘嘛?”
我点点头。
“我娘,其实也不是自己愿意嫁给我爹的,她是被我爹给强了,没有办法才嫁给他的,当年,我娘才十五岁而已。”葛木壮转开了头,低声说:“从我有记忆起,爹就欺负娘,还经常打她,那时候我娘还年轻,脾气也大,就跟我爹对着打,爹火起来,就会下狠手,经常一打就打得我娘几天都起不了床,我十二岁那年,有一次提早放学回家,看到他又打我娘,我气不过就去挡他,被他一顿狠揍,将棍子都打断了,他还不解气,当时拿着那断掉的木棍,就猛敲我的头,我,是被他打傻的。”
我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想着当年老葛那看上去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样子,我想着当年老葛媳妇那面无表情,老葛说什么都不反抗的样子。
我想着老葛媳妇当时我那看不明白的眼神。
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是心都已经死了,对什么都无所谓,绝望的承受。
“那天,你那一板砖敲晕了我,醒来后,我就恢复了。”葛木壮低着头拨弄着火,低声说道:“当时我娘在旁边,她说,你跑了,不见了,而我爹还晕着,我去看我爹,发现他滚落在了床下,我娘说,她一进到屋子里,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着那畜生居然真干出这种事,一怒之下就去打他,当时我爹正好半醒不醒,自己挣扎躲避着,结果滚落到了床下,你那床下,当时放着几根废木头,他的腰正好砸在上面的钉子上,将腰椎给刺穿了。”
他的声音停下了。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咬了咬唇,问道:“婶子,婶子她还好吧?”
听葛木壮这么说,我才明白,当年葛家婶子其实是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
用她仅有的力量,想帮我。
“嗯,她现在很好。”葛木壮抬起了头,脸上带了淡笑的说:“我让她说,是爹喝醉了酒,我们一起摔河里了,我爹那人为人很差,在村里的人缘非常不好,他出事,别人都是看笑话的多,谁也不会去追究真相到底如何,何况,他瘫在床上那两年,我娘可是照顾得很好的。”
我轻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那就好。”
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火堆里的枯枝发出了噼啪噼啪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后,葛木壮淡声道:“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啊,我那天跑出村,正好外面有辆客车,我就偷爬了上去,坐着车到了大城市,后来被人收养了。”
葛木壮看了看我,道:“看你这样子,应该过的还不错,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觉再度苦笑了一下,说:“我在申城遇见了我爹的一个朋友,我想着,十年了,我想着……”
葛木壮再度侧头看了看我,又转头去看了下山头的方向,然后转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从田头村跑出来的吧?”
我不觉眨巴了下眼,说:“你怎么知道?”
这家伙,就算不傻,也不能一下这么聪明了吧?
我可是迷路之中跑过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的!
他不过是看看方向,就知道我是从田头村的方向过来的?
“我当了七年兵,侦察兵。”葛木壮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呃……”我低了头,带了些扭捏的说:“我想着,这不是清明节了吗,想给我娘上个坟,我,我并没有认他们的,他们也没有认出我,所以,我以为没有关系的,可,可他们收了老村长家五万礼金,说是要将我……”
“所以呢,你又被他们卖了一次?”葛木壮打断了我的话,哈哈的笑了出来。
“我哪里知道他们那么坏!”我恼羞成怒的道。
“傻瓜。”葛木壮探手在我头上摸了一下,笑道:“当年你那么小就能将你卖掉,你还指望着他们心里有亲情?”
我们坐的其实并不算近,可是葛木壮还是可以一伸手就摸到我的头,我被他摸得愣怔了半晌,呆呆的看着他。
葛木壮收回了手,咳嗽两声道:“看样子你也有长进啊,怎么逃出来的?”
我拿出了那把剪刀比划了一下说:“我用这个抵着田墩的脖子。”
葛木壮哈哈的笑出了声,一边摸了下自己的头一边说道:“是啊,你这丫头,要是逼急了,可是厉害着的。”
我想着那一板砖,不觉讪笑了两声,脸色有些微红的,转头四下看看,问道:“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话一问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坐起了一些身体,带了紧张的看着他说:“你,你不是当兵的嘛?怎么,怎么会来干这个?”
挖坟哎!
葛木壮笑了下,张了下嘴却又一下闭上,还将手指竖起,贴着嘴唇示意了一下。
山里的夜很静,我们一不说话,周围就可以听到很多细小的声音。
隔了两分钟后,随着风,有声音传了过来。
“下面再没有东西了,走吧,我说小刘,你这位表哥靠的住嘛?我瞅着怎么特不是味啊?”
“这不是你们说的,咱们第一次做这事,得需要有煞气的人来镇场子,我才找了我哥来,这东西都带过去,我可告诉你们,别给我哥使花样,我哥在部队里,可是见过血杀过人的!”
“这我们能使什么花样?这是他的不对啊,这压根不拢边,站在这上面看也就算了,哪有带女人来的?”
“这事能怪我哥嘛?那,一开始,不是你们要我是骗他说进山找野生菌,这他才来的,再说了,要不是我哥,咱们能找到这地方?”
“嘘,别说了,当心他听见!”
听着那边的声音消散,我扭头看向了葛木壮,正好就瞧见了他唇角那丝似笑非笑。
在火光里,透着一种金属质感般的冷意。
第77章 各自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