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向受宠,所以她的西华宫也是非常的华丽。我知德妃的性情直爽,所以她并不避讳这些,但看她的寝宫就知道,论精致,比那皇后的钟翠宫也不差分毫。虽在四妃之末,但是德妃在皇帝眼中自然是不一样的,就连皇后也要让她三分呢。
德妃邀我在园中的亭子里坐下,然后有宫人上了茶点,德妃命人去取曲谱。德妃温婉一笑:“天气真是热呢,我们坐在亭子里还能凉快一些。”
经德妃一说我方才觉得,虽然外面日头正好,可是这里却并不燥热,反而有丝丝凉意,让人好生凉快。这亭子虽然四面环水,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凉快,我仔细察觉方知,原来是在水底沉了冰块。这亭子又很空旷,一眼便能够望到底,也就不怕有人偷听了。
我莞尔道:“姐姐的宫中尽是好东西呢!”
德妃掩面一笑道:“妹妹快看看,本宫得的这本曲谱怎么样?”
我恭顺的从她手中接过,细细的翻着,不是惊叹一声,果然是好东西!我知德妃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若有我说出来,反而失了真意,所以我也就不急,慢慢的看。
德妃是性情中人,一向的心直口快,此时慢慢道来:“妹妹看本宫这花园如何?”
闻言我方抬首环视,德妃的花园倒也精致,可是与一般的园子也并无什么异常,只是德妃似乎很喜欢牡丹,这园中的花草以牡丹居多。
我淡淡笑道:“姐姐的园子自然是好。姐姐似乎很喜欢牡丹呢?”
德妃眼波流转,“本宫最讨厌的便是牡丹。自以为是百花之王,其实不一样是长在泥土之中,也不见得比谁高贵。但是偏偏就喜欢惺惺作态,拿着自己百花之王的身份压人一头,如是牡丹不再是百花之王,那么那些花花草草还会有几个正眼看她?”
牡丹,看来说的是皇后呢,原来德妃也早就对皇后不满,她与我说这些话,自然是想要拉拢我了。我在宫中时日尚短,若要长久,皇帝我自然要讨好,太后带我也算不错,剩下的就是和这些有头有脸的妃子搞好关系了。既然德妃示好,我顺了她的意。
我缓缓站起,走到亭子里的盆栽前,轻轻一折,啪,断了。我回首笑道:“姐姐你看,就算是百花之王,这样一折不是也要断掉?即使是没有外力,那么开得久了也是自然要败的。终是敌不过时间啊,色衰呢!”
德妃会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若桃花:“如此妹妹倒是和本宫想到一起去了。本宫就喜欢妹妹这样的快人快语。不像有些人那样矫揉造作,明明有一百个不服,偏偏还要每日侍奉左右。那副温顺的嘴脸看了就让人讨厌!”
我会心一笑,这回说的自然是淑妃了。
德妃又道:“只是可怜了莲昭仪了,好端端的孩子没了。那只该死的畜牲,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狂了呢?”
德妃这是有意在试探我,若是我回答的太过含糊,那么她定不会对我推心置腹,既然她是个直肠子,那么我不妨说出来。
我朝她身后看了看,德妃会意,按了按我的手道:“湘怡是本宫的陪嫁,妹妹但说无妨。”
“姐姐可知但凡生物都有天敌?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若是有人在莲昭仪身上藏了什么……”
德妃闻言愤愤道:“她当真就以为这紫禁城是她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哼!还要看看本宫答不答应!妹妹莫要以为本宫恃宠而骄,实在是本宫有这个资本!今天本宫就要与那牡丹斗上一斗!看看到底谁先开败!”
我站起身来,向德妃行了大礼。德妃会意嘴角微微上翘,虚扶我一把道:“妹妹不必多礼。”
我正色道:“这是姐姐应得的礼数。”
德妃莞尔,“曲艺还是妹妹比较在行,这本曲谱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妹妹若是不嫌弃,就送与妹妹吧。”
我微微福身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德妃笑道:“妹妹谢的早了,本宫可是有目的的。妹妹若是有时间可要常来西华宫,本宫还等着听妹妹的天籁之音呢!”
我道:“姐姐宫中这样美,妹妹自然愿意每天都来,到时候只怕姐姐干都赶不走呢!只是若是妹妹将姐姐的门槛踩平了,姐姐可莫要叫妹妹赔给你就好。”
又和德妃说笑几句,见时间也不早了,就告辞离开,德妃送我出门。如此德妃是和我一条战线了,可见她今日也很高兴,因为我刚刚向她行的是皇后之礼。
回了我的景仁宫匆匆洗漱,更衣,然后传膳,皇上今日是不回来了,他必会留在莲昭仪那里,伐得很,就睡下了。
碧落知我喜凉,所以在屋里放了冰块,夜里又给我打扇,所以这些日子,虽然是盛夏,夜里也没觉得燥热难耐。朦胧间觉得闷热,因是夜里独睡,所以只着了轻薄的一件纱衣,此时竟觉得背后汗湿。便翻了个身,谁知竟听到“哎呦”一声男子惊呼,我顿时睡意全无,命人掌灯。
这才发现,曲灵熙跌坐在地上,正揉着自己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神在我身上游走,我一惊,连忙拉近了自己的里衣。曲灵熙看我如此眼中的笑意更浓,吩咐道:“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碧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双颊绯红,听得曲灵熙此言,自是落荒而逃般退下。屋内又只剩我们二人。他站起身,复又到床边坐下,满眼戏谑的看着我。我偷偷瞧他,竟见他衣冠不整,仅着的一件里衣也已经褪下大半,露出他精壮的上身,我的头不觉更低,脸上的红晕也荡漾开来。
耳边响起曲灵熙的呢喃:“刚才有胆子把我踹到地上,现在怎么不敢看我了呢?”
我细弱蚊蝇道:“我怎么知道你……”
他哈哈笑起来:“我怎么了?”
我听他有意看我笑话,索性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眸子,嗔道:“这半夜三更的,皇上偷偷潜入臣妾寝宫,就是皇上的不是,于理不合。即使是臣妾,有什么过激之举,也全是自卫!”
他不理会我的控诉,悠然的躺下,半眯着眼道:“朕现在是在朕妃子的寝宫,躺在朕妃子的床上。”他说着一用力将我带进怀中,接着道:“朕现在抱着的是朕的妃子。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就于理不合了?”
我一时语塞,他眉宇间颇显倦色,良久不语,这天气本来就热,我在他怀中更是出了一身薄汗,微微动了动。他忽然道:“爱妃很是不安分啊,想做什么?”
他睁开细长的眼眸,明如皎月,颇有意思的看着我的不安。跟我耳语道:“爱妃今日穿的很是清凉啊。朕突然睡意全无了呢,想和爱妃好好的尽夫妻本分。”
本来稍微正常的面色,因他这句暧昧不明的话,顿时又是潮红一片。这衣服本是贪凉才穿的,因着它轻薄,肌肤胜雪隐约可见。我若是知道他今晚会来,打死我我都不会传这么诱人的衣衫的。我正不安,但是他却安静下来,呼吸浅浅沉稳,只是更加用力的拥着我。
他道:“寒儿,今天就是你想要朕也没那个力气了,朕今天伐得很。”
我柔声道:“是昭仪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他摇摇头道:“那倒还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是那些朝堂上事,朕刚刚从养心殿回来,一直在和他们商议正事。那些个老不死的,一直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和没说一样。朕一结束,想着答应过你,所以就巴巴的赶来了,没想到还要被你踹到地上。”
我心里一喜,但是嘴上仍是不放:“皇上大可以去昭仪姐姐那里啊,毕竟昭仪姐姐缝了这样大的变故,皇上理应去安慰一番的。”
他莞尔一笑,然后轻轻捏我的鼻子道:“你这小妮子,还不乖乖的躺好。小心我一会发威。”
我嗔他一句,再不做声。天气这样热,我在他怀里自然是睡不着,可又不敢乱动,就这样一直靠着,渐渐也有些睡意。朦胧间我忽听他道:“寒儿,我想就这样拥抱着你,看着你。只是这样就足够了,我不敢再有其他幻想。我不会逼你,让你慢慢的接收我。”他凉凉的唇印在我的眉心,舒服至极。
我心下颤动,熙,我和你终究是错过了,若是当年我在满园春色中遇到的是你,那该多好。印在眉心的吻,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吻,没有一丝情欲的吻,有的只是怜惜。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凭借着你的这些怜惜,在你的宫中立足,然后达到我的目的?这便是紫禁城,我就没有情爱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的交换,这便是皇宫,我枕畔的也并不只是我的夫君,有的只是权衡利弊的算计,我也不会再有亲情,即使将来得了一男半女,也不过是我爬上高位的筹码,这就是紫禁城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隔日醒来熙已经离去,我明知他是上朝去了仍然问了一句:“皇上呢?什么时候走的?”
蔓儿闻声答道:“皇上上朝去了,走时吩咐不让打扰小姐。”
我缓缓起身蔓儿和其他几个宫女服侍我梳洗,我正在思索穿什么衣服,但见一名模样可人的少女捧着一件湖绿色丝质长衫,衣身竟然绣着百鸟朝凤图,绣工精美自是不用说,纵使我见了那么多的珍宝,见了这件衣服也不由惊叹,能绣出这图案的人,绣工该是怎样的出神入化呢?
我转首看着这个捧着衣服的宫女道:“说吧……?”
那宫女不卑不亢的跪下道:“奴婢不知主子所问何事。”
我眼底含笑看她,缓缓道:“你特意拿了这件衣服给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宫女顿时双目含泪,频频向我叩首道:“奴婢该死,娘娘蕙质兰心自然能够洞察一切,奴婢该死不该在娘娘面前耍这些小聪明。只是若非万不得已,奴婢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淡淡道:“绣这件衣服的人出了什么事?”
第二十三章尽夫妻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