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丢盔弃甲,再也顾不得捉拿倾城,飞快遁入森林之中。总之,一见到雪亮的火光,刘裕的人马便已输了一大半气势。
倾城只觉得眼前的阻碍忽然一松,大开大合的长枪,登时就占了上风。她轮圆了长枪,一下子就砍倒了许多人。很快,没有逃走的士兵就拼死围拢上来。
许多人逃了,许多人又涌上来,乱世之中,英雄也分很多种活路。有人想要建功立业,有人只想要保家安命。
倾城体力不支,眨眼就要被士兵们拿下。
震耳欲聋的火雷声终于近了,招展的旗番上是大大的“王”字。一道灰衣,闪电一般奔入包围圈,双拳如石,眨眼间击退太多人。
顷刻就到了她跟前。
下一秒,她手中的长枪终于掉落,跌落在战马之下。疲乏已极。
七爷抱住了她。
小心翼翼将她护在怀中,而他的人马也飞快涌上来,登时将辛夷几人护在当中。大刀已经卷了边,而周遭的士兵正疯狂的砍杀。若七爷再晚一步,只怕她们几个就是死的结局。
“轰……”又是一声巨响,七爷的战车已经围拢上来。刘裕的兵马逃得飞快,再也无人恋战,再也无人敢于抗衡。
于千军万马之中救人,大约也只有七爷才可做到。阿若阿初总算松下一口气,慌忙帮着七爷搀扶倾城,喜极而泣道:“夫人,七爷来了,咱们有救了……”
倾城睁开眼,瞧一眼七爷,终是晕了过去。天边,又一道雪亮的光芒划破天际,像是要将这白鹿谷照亮。
醒来,周遭的天色漆黑,鼻尖下是淡淡的熏香味道。身下是柔软的金丝牙床,身上是柔软的绫罗锦被。倾城长睫轻颤,见小轩窗外微弱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投入房中,不由蹙眉。
起身,身畔有人,正惊醒过来,“醒了?”
略显沙哑的嗓音,是七爷。
她挺着大肚子躺在这里,没想到他竟守在一旁。她长睫低垂,“什么时辰了?”
不过片刻间,旁边传来他的回话,“亥时了。”
低低的笑声响起来,笑容在黑暗中清晰可辨,大约神态是不错的。自打跟随作战以来,她很少见他笑。他就像是辛夷一样,渐渐失去了原本的笑容。有的只是杀伐决断,还有满身的戾气。
从前那些吊儿郎当的活泼生气,好似一股脑儿的丢掉了。今夜却有些不同。
她又乖乖躺了回去,问,“这是哪儿?”
七爷没有起身点灯,淡淡道:“白鹿谷外。”
白鹿谷外,大家都住得帐篷,她怎么竟住在屋子里?刘裕射死了谢琰,跟锦公主究竟如何了?她完全不得而知。
“白鹿谷外有道观命唤云水间,咱们现下就住在云水间中。”他回话,清晰明了。
她点点头,脑子里却想着公子玄,忍不住问,“公子呢?”
黑暗中,再也没有回话。她以为他不愿意回答她只言片语,正想要再次起身。七爷已经开口,“你动了胎气,还是好好养着吧。送你回去建康府,谁知道竟又碰到锦公主。这下好了,卷进征战之中,想要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他没回答她的话,说的却是他近日的担心。
她不知该如何搭话,便沉默不言。
许久,他点燃了房中的灯烛,渐渐将屋子里照亮。她才注意到,这屋子朴素简单,果然正是一个小偏房的感觉。
面前的他,一身灰衣干净整洁,式样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竟然已经有了长发的趋势了。
她眨眨眼,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爷可是要做王爷的人了,难道还不能正经一点?”
从前他是匪,成日里一头短发,帅的一塌糊涂,倒也算是他独特的标识。而今接连征战,渐渐恢复了古人该有的样子。忽然之间,好像跟千舟水寨有些远了。
这场战役若真的打赢了,他当然会是公子玄钦封的王爷,世代荣华,子孙显贵,手握免死金牌,谁也奈何不得。
她勾唇一笑,“当然可以。”却不再问公子玄的下落,而是缓缓起身,预备自己去寻找。
他伸手按住她的锦被,目光一闪,“前天夜里将你从白鹿谷救出来,桓玄就迎上了刘裕,可惜被刘裕所伤。”
她一惊,还未开口,他却再一次轻轻按了按她的被子,“索性伤势不严重,趁你还没醒,他又招呼刘裕去了。”
微微停顿,他道:“你放心,他带了火雷军去,死不了的。”
七爷的火雷军目前还是最厉害的兵马,那刘裕得了一套错误图纸,手中的火雷轻易不敢使用。公子玄此去,当然没什么大碍。
她总算放下心来,轻轻点点头,“那就好。谢琰死了,锦公主伤心欲绝,一定会找刘裕算账,公子此去,说不准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倾城才道:“刘裕用兵如神,又有神助,你……还是去帮帮公子吧,我这里没关系的。”她转头瞧着外间,“阿若阿初她们可以照顾我。”
“哼。”七爷冷笑一声,“你的婢女都受伤了,哪里有空照顾你,就是辛夷也受了眼中的剑伤,一时半会儿不能干任何。”
眼下的云水间,只有他王七爷是健全健康的人,也只有他可以照顾她。
她眸光黯然,低低叹息一声。
七爷最见不得她这般,当下转身出门,“不就是担心桓玄吗?爷这就去把他救回来,省得你日日担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说走就走,门房倏地拉开,他人已经到了门外。
她慌忙起身,瞧着敞开的门洞,扬声,“七爷?”
他不曾理会,也不见踪影。她急了,“王大可,你回来!”
消失在门口的七爷,忽然就有了回声,听声音似乎就站在门外台阶下。只因为夜色太黑,她根本看不清楚。
“小心!”她面色担忧,一只手按在肚腹之上,蹙紧了眉头。
门外再无声息,想来人已经走远了。她的目光终是黯淡下来。良久,阿若匆匆进了门,慌忙为她端水来喝,又将房门轻轻闭上,只将小轩窗开了一扇。
“夫人,厨下正炖着药膳,等我伺候您梳妆妥当,就端过来。”
倾城仔细看阿若,见她手臂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有伤痕,问,“阿初呢?”
阿若笑起来,“妹妹没什么大碍,就是腿上受了一点轻伤,我让她在屋中养着,就没到夫人跟前来。”
倾城点点头,“你们又不是奴婢,不必跟前伺候,只是这些日子没有丫鬟在,也只好这样了。”她的四大丫鬟还丢在军营中,暂时也赶不上来。但也绝对没想过,要拿阿初和阿若做奴仆使用。
两个人说着话,外头忽然就有了脚步声。脚步声匆匆,倾城转头,门房已经被推开了。
是辛夷。
第373章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