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嗯。”
当下也没有别的话说,只是这么不远不近地相互看着。公子玄眉目温和,随手捡过一张雪白的宣纸,压住了手边的图画,站起了身。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他笑得温暖和煦,温雅平静。
她退后一步,“不算辛苦。”
他低头打量过来,“我听天锦说,你很早就上路了,怎么走得这样久?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正派了四平他们去寻你。”
哪里需要寻呢?明明她有七爷在身旁保护,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出了问题。
她长睫低垂,嗓音还算温和,“从锦公主那里出来,正好遇到七爷,就跟着七爷去成都府送蒋玉娇回家。所以耽搁了几日。”
他目光一颤,冷清的脸色变了变,复又恢复如常,“原来是跟七爷去了……”他作势左右瞧了瞧,“怎么只看见蒋姑娘,倒不见七爷?”
她迎上他的目光,“七爷事务繁多,也就没有进门。方才已经走了。”
两个人的对话,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冷淡味道。好像这些日子,倾城都不曾离去,一直住在荆州府似的。一时间,倾城不愿意再继续下去,“夜色深了,公子早些歇息,我也先回房了。”
公子玄一怔,关切出声,“吩咐琪璎做些小菜,你吃了夜宵再歇息不迟。”转头又看蒋玉娇,“一路来,想必是还没来得及用膳吧?”
蒋玉娇站在门口,并没有进门,出声道:“进城之前,七爷刚请咱们吃了一顿好的,现下也没觉得饿。”
公子玄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微微一笑,看着倾城。
倾城勾唇,“早些歇息。”一转身,往门口走去。
“倾城。”身后响起公子玄的声音,她回头望着他。
他道:“你一路去浣风楼,那刘裕的祖母可曾治好了?”
她颔首,“已经治疗地七七八八,只要配合药物安心休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笑了笑,“至少再活三五载,没有半点问题。”
“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那天锦可好?她送信来说你很快就会回府,倒也没提及那边的情况。”
原来,他问了这许多,只不过是想要关心锦公主的生活。她笑着,“此前公主与孙恩作战,败了一场,你是知道的。后来我治好了刘老太君,从浣风楼出来,一直跟七爷在成都府逗留,就不太了解最近的动向。”
她停了停,想起满城的通缉榜,“进城前,看到通缉榜,那是怎么回事?”
他面上闪过一丝黯然,“朝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虞美人在荆州府的消息,竟然派人送来了通缉榜,要捉拿你们。”
果然是朝廷下发的东西,想公子玄跟她的关系,应该也不会给她找不痛快。
“我见那榜上的画像,画得跟你们完全不同,知晓榜文并不能做什么用途,也就任由朝廷张贴出去了。”他有些不自在,“你不会……恨我吧?”
现下的荆州王府,他根本不适宜露面,定是寻了个可靠的庶弟挡在前头。朝廷来人,他的庶弟又无爵位在身,怎能抗衡什么?她摇摇头,“不碍的。我见了画像,也明白了你的意思。”
他便放下心来,走近两步,想要再说点什么,她却退后一步,笑了笑,“我先回房了。”
一转身,与蒋玉娇一起离开了花厅。
夜很黑,月亮不知道几时已经退进了云后。二人回去房间,倾城走前头,蒋玉娇走后头。两个人都没说话,许久,蒋玉娇才道:“姑娘,你说公子对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倾城眸光一闪,摇头,“我怎么知道。”
蒋玉娇眨眨眼,“我吧……以前一直以为公子喜欢锦公主。你知道的,朱瑾姑娘她们都说公子喜欢锦公主,为了锦公主连命也可以不要。但是我就是觉得,公子喜欢的人……不是锦公主。”
倾城也以为公子玄喜欢的人,应该是锦公主才对。但不管公子玄喜欢谁,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管他喜欢谁!她沉着脸色,“咱们操心通缉榜还来不及,你还有心思去揣摩公子的心思。”
蒋玉娇扑上来,一双眼睛晶亮,“姑娘,我觉得呀,公子喜欢的人是你。”
心头一跳,倾城不肯搭理她,“胡说。”
“是真的。公子每次看你,都两眼冒光,好像跟平时的样子很不同的。只是你们在说话,你没有察觉。我可是一直盯着他的脸,没有错过半点呢。”蒋玉娇说的很认真,活灵活现,简直要让人相信。
倾城白她一眼,“什么时候你竟跟七爷学了个十分相,都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当下,也不再理会,先一步回了房间。
蒋玉娇讪讪,“我说的是真的。”
花厅门口,公子玄独立在黑暗中,瞧着夜色中的花木,久久不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四野沉寂,毫无声息,那月色掩藏入云后,好像片刻就要下起暴雨来。
他退后半步,缓缓进了花厅。
烛火通透,将他的书桌照的很亮。他走过去,站在书桌前,瞧着桌上掩盖着宣纸的画作。也不知道瞧了多久,伸出手捡开了宣纸。一副水墨丹青显露出来。
是一副侍女图。
图画上的美人穿着蜜色的裙裳,簪着素净的兰花,美得清雅出尘。她身后,开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林,似乎要将整个图画灼烧起来。桃花林前,掉了一物,却是一把短剑。短剑乌黑,造型别致,透出古朴的美感。
正是夕颜剑。
那美人为了寻剑,裙袂被风吹得微微飞扬,愈发像是凌波的仙。
公子玄目光一闪,盯着画像仔细瞧着。瞧了许久,缓缓伸出手,指腹轻轻压上美人的侧颊,一点一点的摩挲。良久,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是越来越乱了。荆州府的百姓还沉浸在太平盛世的美梦中,外地已经陆陆续续起了战火。听闻许多地方的百姓,已揭竿起义,打着为百姓自己谋生存的口号,想要一举夺下建康府。
那些人说是寻常百姓底层庶民,其实不过是当官的当兵的藏下身份,摇身一变成了百姓而已。真正的百姓,糊口尚且困难,如何还能起义?
朝廷疲于应对这样多的起义军,派遣了琅邪大王和谢家去震慑。那谢琰身披战甲,也不知道平定了多少叛乱。不过并没有什么鸟用,天下人照旧在蠢蠢欲动。
第260章 到底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