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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崔烈的翻身战

  静默的朝堂,很快就不再静默。刘宏可以选择不说话,但他却没有让其他人都闭嘴的神奇魔法。并且,他也知道,跟这些士大夫对干下去,最终的结果还会很悲惨。
  毕竟,在这个时代,属于整个社会精英阶层的士大夫们,掌握的能量是超乎刘宏想象的。否则,这些士大夫们也不可能只逮住了宦官退场的机会,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强势崛起。
  当然,这其中还不乏刘宏愚蠢地推波助澜了一番,但不管怎么说,刘宏还是要承认,假如他不识抬举,那么士大夫换掉他,就更加名正言顺了。更不要说,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
  “既张公如此坦诚,朕亦欣慰不已。适才之语,不过试探而已,众卿不必放在心上。”坐在龙位上刘宏,终究没有勇气跟士大夫僵持太久,颓然地自我掩饰了一下后,又忽然问道:“既然凉州之乱未平,那张公可否将榆中详情道出?”
  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但刘宏知道,满朝士大夫知道也七七八八。但刘宏就这样问出来,其实就是报复心理:既然,你们将我驱赶出了权力圈儿之外,那我也不能让你们舒心。我就当一根搅屎棍,在这朝堂上看你们的笑话!
  这样的心理,显然不是一个天子兼容并蓄的广阔,而是一个小乡侯特有的阴暗。但士大夫已然得到了最想要的,也不会过多去关注刘宏品性如何,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已经看得够清楚、够多了。
  之后,张温用了他一晚上才想好的说法,不偏不倚的将榆中之事叙述了一遍。这其中,他没有再包庇周慎半分,也没有隐瞒孙坚早在惨败之前便已提出异议之事。张温本就是学识广博之人,虽不善辩,但却有种用语言带人身临其境的本领。加之他也是第一次亲赴战场,一些感悟此刻说出来,更能打动满朝士大夫们的心。
  “陛下,榆中之事便是如此,臣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数千将士埋骨异乡,还望陛下降罪。”缓缓说完这句,张温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有种释然的轻松。
  这等做法,使得他胸中积压的块垒尽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即便他也知道这样做对数千将士的性命于事无补,但至少,他过了自己良知这一关。剩下什么功名利禄,他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诸位,既然此事如此脉络清晰,又有数万将士亲身为证,想来张公所言是没有什么偏颇了。”刘宏淡淡看着殿下众臣,带着几乎不掩饰的讥讽语气开口问道:“诸位卿家,周慎为一己贪欲,致使数千将士枉死,凉州局势糜烂,如此,该当如何处置方好?”
  话音一落,殿堂之上的士大夫望向刘宏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失望起来。此刻刘宏的嘴脸,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气度和风范,分明就是一个小人在落井下石:若是正常情况,这场状况一发生,必然是刘宏下达处决意见,然后由臣子们商议。可偏偏平时乾坤独断的他,此刻却故意询问朝臣的意见,分明是想看士大夫们的笑话。
  随后朝臣们的反应,也果然如刘宏预料一般,各个纠结起来:无论怎么说,周慎是属于他们士大夫集团当中的人,要是此番他们处置了周慎,那在他们看来,就是向那些粗鄙的武人服软低头。这让刚刚从宦官阴霾当中走出,正准备着大展拳脚的他们,突然又遭受一记重创,如何会甘心?
  可从事实角度和情感方面出发,他们又十分同情那些枉死的数千将士。毕竟,从小就饱读圣贤书的他们,讲究的还是‘仁者爱仁’这一套。而且这件事还关乎到他们治理天下的公正,让他们不得不饱受良知和责任的双重拷问。
  这一刻,他们真希望周慎这家伙能够站出来,来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直接自裁以谢天下得了!毕竟换做他们是周慎,早就想着以死谢罪。可偏偏周慎这时候就像一只缩头乌龟,称病躲在了家中,连来朝堂上的胆气都没有,让士大夫们越想越憋气。
  “陛下,此事当初廷尉管辖,我等皆想听听崔廷尉的意见。”这时候,士大夫当中的不合便凸显出来了。如司马健所料的一样,士大夫集团从来不是铁板一块,自古文人相轻,争斗不休。这些公卿大臣又同朝为官,利益牵扯复杂,哪能没有一点私怨?
  好在崔烈昨夜得了司马健指点,否则左右为难之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此刻终于等到自己上场,他开门见山便将司马健的中心思想抛出:“陛下,恕微臣直言,此事虽原委异常简单,但倘若便将此事按作军法处置,未免太过草率;而倘若只以使之一罪论处,又有失公允,令枉死将士难安……”
  这听挺起来很有水平,但仔细一想: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依崔廷尉所言,又当以何等罪行论处?”刘宏这时候已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崔烈了,他知道这些士大夫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真正想要拿出一个服众的办法来,却极为困难。
  “陛下,依微臣这意,此事当独立出一案,由我朝威望卓著之臣、军中宿将及微臣共同裁定,单纯以军事的眼光来评断,最后妥善处置方能令天下人心服口服。”
  “哦?……”听崔烈竟这么快便道出了解决方案,刘宏当即想到崔烈乃是有备而来,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崔烈的这个法子,竟这么别出心裁:“那依崔廷尉所言,我朝律法尚有疏漏?”
  “非也,汉律六十篇,先有《九章》、《傍章》,又有《越宫律》、《朝律》,已然可令百姓有律可依,然军中要案,倘单独以七禁五十四斩处置,的确太过偏颇,微臣以为,兵者,至不祥也,若想不祥当中寻求公正,便需慎而又慎。”
  崔烈这番解释说的有理有据,汉律的确无所不包,但七禁五十四斩又实在太过简陋,并且更多对针对的,还是行军作战时对兵士们的处罚。像周慎这等因贪功而致使兵卒枉死之事,当真不能那么一刀斩讫。
  这非但对军中将领不负责,更牵扯士大夫们的利益。毕竟,这些明眼儿的士大夫也看得出以后的汉室少不了战争,他们的子侄门生,以后也少不了到战场上为汉效命。倘若因一些小罪,连审讯的资格都没有,便被武人们砍了脑袋乃至株连,那还成何体统?
  “微臣之意,便是想以此为例,设置一座军事法庭来裁定军中要案。一切因果缘由皆要考虑进去,最后依轻重量刑,不知陛下以为然否?”说完这话,崔烈的神色就显得有些得瑟了。他认识刘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还能不知道刘宏在憋着什么坏?
  可这个处置方法,却跳出了问题的表层,直接击中士大夫最在意的核心。同时,又极大的给了士大夫阶层面子,让天下的将士和百姓都知道:你们看,我们士大夫阶层,是很公平中正哦,是谋事细腻、稳重求胜的哦,你们完全可以信任我们的哦……
  在场朝臣其实都知道,这件事之所以难办。一来算是个东风压倒西风的政治问题,二来就是让士大夫有后顾之忧的问题。
  现在崔烈这‘军事法庭’的办法一出,瞬间就将这两个问题解决:军事法庭谁提议组织筹建的?是我们士大夫阶层,唉…对了,你们武人啊,还得听我们的审判。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法庭,你们武人也别拿那粗野的一套,来欺负我们的乖宝宝,我们士大夫可还是压在你们上头的哟。
  刘宏这时还能怎么办?只能凉拌了,不过,一瞬颓然后,他忽然就觉得‘军事法庭’这个名词儿,实在不像是崔烈能够想出来的。能够弄出这等标新立异事物的,好像全汉朝就那么一个年轻人……
  刘宏眼中隐光流动,不由就失神开始沉思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