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何苗说起什么汉室的政体公卿,何苗估计根本说不清楚。毕竟,一个市井出身的家伙,哪里能知道这些?可要是让他说起皇帝刘宏身边的红人,他简直能倒背如流。
所以,当司马健来到他府门口的时候,他可不会自己先走进去,反而恭敬地请司马健入内。毕竟,对于他来说,什么品秩官身,都过眼云烟而已。只有得皇帝宠信,那才是衡量一个人身份的唯一标准。
早就看透这一点的司马健,对何苗也便没有那么客气,也不待他吩咐什么侍女奉那难喝的煮茶,便直接开口道:“兄长,这雒阳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听司马健的称呼越来越亲切,何苗愈加眉开眼笑,神秘兮兮说道:“兄弟,你这一个月没来雒阳,可不知道南宫遭了大火,将云台都烧尽了!”
司马健双目一闭,心中哀叹:果然是这倒灶事儿发生了。
“查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吗?”司马健脸上装作吃惊,然后就假模假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后,何苗就吃惊了,连忙打手势让司马健噤声,还亲自跑到司马健跟前儿小声说道:“兄弟,你不想活了啊。这种天灾,你怎么敢乱问?天降异火、连烧三日,这分明是老天在示警陛下啊!朝中不少士大夫都借此攻讦陛下,气得陛下已连日不上朝,你怎么还敢这般乱问。”
这一下,司马健也惊了:这特么都是什么跟什么狗屁解释?着火就是着火了,跟老天有个半毛钱关系?天上能下雨、下雪,难道还能下火不成?大春天的也没有打雷闪电触发火灾,这分明就是人为事故,怎么连让人问问都不行了?
还有那群傻蠢傻蠢的士大夫们,什么也不调查就把这事儿跟老天降怒联系起来,来逼迫刘宏认错,这都掰开脑子往里面塞屎了不成?刘宏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们越这么闹,他越嫉恨你们,然后你们当中再因为这事儿出现几名烈士,就开心高兴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对答,司马健忽然感觉自己就生活在一个荒诞的时代。
“然后呢,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司马健无力吐槽,只想知道事情的发展。
“可不,要不然你想怎样?”何苗一副理直气壮的回答,将司马健噎了个半死,但好在毕竟是雒阳城里的八卦王,有爆不完的料儿:“陛下被烧了南宫,心里老大不高兴了。然后这时候自然有人建议要重修宫殿。陛下一听这建议,当即就力排众议准了!”
司马健豁得一下就站起来了,吓得何苗忽然一愣。但随后司马健又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艰难地向何苗露出一个笑脸道:“修就修嘛,陛下是天下共主,自当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这一年冬天我也向少府缴了不少钱财,虽不可能重盖一座宫殿,修葺一番还是应该够的。”
何苗这时候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脸,对司马健说道:“兄弟,你怎么这么天真?修宫殿想从陛下内帑那里掏钱,你这跟抢陛下的钱有什么分别,陛下断然不会同意的。”
“汉朝早就没钱了,这修宫殿不掏私房钱,还能怎么着?”司马健疑惑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涌上心头,他忽然感觉,坏事儿的要出现了。
果然,何苗随后便悠悠说道:“有人告诉陛下,修宫殿的钱自然有他人出。”
看着何苗那一张毫不担忧、反而懊恼为痛失这个拍马屁机会的脸,司马健也忽然悠悠一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是张让和赵忠那两个家伙,让陛下下诏将修宫殿的钱摊派到地方,然后说就有钱修宫殿了,对吧?”
然后,何苗就一脸震惊,对着司马健说道:“兄弟,你果然厉害!不错,就是张公和赵公,他们两人建议陛下将汉朝每亩田赋增加十钱,便够修葺南宫了。”
对于此,司马健只能感慨:果然,这爹娘就是向着儿子,生怕儿子死得晚啊!另外就是贱人就是贱人,能被天下共恨,遗臭万年,不是没有理由的。至于何苗这个家伙,这时候还能对张让和赵忠敬称‘公’的家伙,他日后别人砍死,也不是偶然的……
不过,这种‘再苦,不能苦皇帝’这事件,似乎还远远到达不了士子要南皇宫的地步,司马健忍住心头的悲愤,继续向何苗问道:“那然后呢?难道朝堂衮衮诸公,便没有一人能劝得了陛下回心转意吗?”
“哎哟,兄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普天之下,除了你有这本事儿外,还能谁能让陛下言听计从?”
司马健这一次听得很清楚,何苗的语气,可不是什么惊叹或者崇拜,而是赤裸裸的嫉妒。并且,这话粗鄙至极,深追下来还有大不敬之嫌:哪个皇帝不是唯我独尊的?岂能愿意听到自己的意志能被另一个人改变?
就何苗这智商,司马健深深感觉,以后有事儿还得去问曹嵩。否则,他自己什么时候被何苗给坑了,都不清楚。明显何苗这种家伙,就是那种被雷劈的时候,还能牵连无辜的蠢货。
不过,事情问道这里,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废,司马健也不想提醒何苗什么,只是接着直奔主题继续问道:“何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了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就是出现了一个找死的。叫什么陆康,只是一个什么乐安郡的郡守。他引经据典,从什么春秋讲到当下,又说什么天下为公的废话……反正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陆康,你确定是陆康?”司马健这下有些吃惊了,因为他没有料到,这件事竟然还会扯到陆家。
陆康这个人或许不怎么出名,但在汉代历史上,这人也是清正有为之士。不过,他之所以能被司马健知道,是因为他的从孙十分厉害。那个人白衣纶巾,一把火烧了联营五百里,烧得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病死在了白帝城。他的名字,叫做:陆逊。
在周瑜还没有火烧赤壁的时候,忽然听到跟陆逊有关的消息,司马健确实有些吃惊。不过,想了想这年陆逊才两岁,还没有未来的文昭皇后甄宓年纪大,司马健自嘲地摇摇头,就放弃了这些无关的想法。
“陆康的奏书一到,张公等人便闻讯赶来,对他群起攻击。所幸张公和赵公也是言辞犀利,洞察出不怀好意,犯大不敬之罪……”
所谓大不敬之罪,就是死罪了。司马健一听到这里,神色便警觉起来。假如之前他只是觉得何苗想攀附张让和赵忠的话,那现在从他对这件事儿的描述来看,何苗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是非不分,一心想着上位毫无廉耻之人。纵然有些小聪明,但本性奸猾,完完全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由此一来,司马健已暗下决心,以后必然要跟这何苗疏远一些。真的,这种人绝对坑你没商量的。
“很快,陆康被人用囚车押至雒阳,扔入牢中,准备诛杀。不过,算这老头儿运气,他没有死成,被三公联名保下,捡回一条小命,丢官罢职,逐回了故乡。”
何苗完全陷入自己的八卦当中,说的唾沫横飞。可忽然间抬头,就见司马健猛然脸色一痛,身子便趴在了案几上:“何兄,不好,我肚疼……”
“兄弟,你的手捂的是胸口啊?”何苗当即慌了,他可不知道司马家年纪轻轻,有什么疾患在身。但同时,也不解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老毛病了,这是肝火虚旺,串联到了胸口,引得心口也疼。”司马健扶着案几站起来,冲着门外便喊道:“文长,文长,速送我回府中……”
“兄弟,我这里也可休憩啊!”何苗起身就招呼下人,想让人将司马健留下。
“不劳烦何兄了,我府中有备好的汤药,一服便好,事不宜迟,我该离去了……”司马健一头栽入一脸懵圈的魏延怀中,小声向魏延说道:“赶紧走,这人有毒!”
跟了司马健这么久的魏延,自然明白‘有毒’是什么意思,猛然一掐司马健人中,然后抱着司马健就跑:“兄长,你可要挺住啊!”
“哎哎,兄弟,这雒阳之事,我们还没聊完呢,改日再来啊!”身后,何苗还一脸郁闷,招手大喊道。
对于这样的热情,司马健心头瞬间被一万草泥马奔过:这货真嫌自己死的慢,如此大事你都能吆喝出来,你以为这真只是你姐夫的二三事在唠家常啊?
第224章姐夫要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