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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袁坚强

  廷尉门外,四周仍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袁胤,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袁胤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忽然就感觉自己置身于莽莽榛榛的丛林,而那些士子就如一群要吃他肉、喝他血的饿狼,冷冷地、无情地包围着他,眼中闪烁着怨毒的绿光。袁胤再望地上那一包散开的金子,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不,事情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
  但没有回答袁胤,廷尉门外这时就如积蓄了一场暴雨,静谧中弥漫着一股带着书卷香的杀气。
  袁胤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呆呆地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脑子如同寺庙里被撞过的铜钟一般嗡嗡作响,混沌晕沉的他仿佛看到廷尉大门的门缝里,有一双冰冷略带讥诮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毫无疑问,那就是他之前奉命想要打死的司马健。只不过,此时时局逆转,害人者终有被害的一刻。
  袁胤的心仿佛在擂鼓,迎着周围士子敌视的目光,袁胤忽然如发疯一般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可这解释听起来十分苍白无力,就连袁胤自己喊出来,都觉得心虚。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已辩无可辩。
  “打死这个败类!”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道怒吼,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群饱读经书的士子,此刻如同一群发了狂的野兽,猛然如潮水般扑向了袁胤,拳脚如雨点般砸在袁胤身上。
  袁胤的身躯在疯狂士子们的拳脚下,渐渐萎缩,倒地……
  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只剩下半条命的袁胤,几乎是一路上爬回袁府的。一路上,他始终有股顽强的信念,知道自己只要回到那个恢弘阔气的府邸,就能一洗前耻,将自己所受的折磨,全部…不,加倍地偿还回去!
  可是,奋力推开袁府的大门,他没有等来医正们悉心的救治,和袁逢激愤气怒的质问。
  不,后一点袁胤还是得到了,只不过,袁逢的愤怒并不是冲着那个陷害袁胤、欺辱了袁家的那个人,而是给了袁胤本人。不待袁胤解释什么,袁逢就让家丁拎着棍子,将袁胤又当众狠狠打了一顿。
  对外给出的说法,是袁胤身为袁氏之人,不遵朝廷礼制,肆意妄为,简直无父无君!虽在廷尉当中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然袁家一门恪守君臣礼法,又岂能容得下这样败坏了袁氏家风的人?!
  这一事件传出去,登时引起了整个雒阳城内所有士子的声讨。因为袁氏这样,无疑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可很快,袁氏便联合雒阳各大门阀,发布了统一回复:君臣之道,乃为天命。天子代天行道,自有礼制,若人人皆可肆意妄为,那天威何在,又置礼法于何地?!聚众闹事之士子,不知天命、不敬礼法、实乃暴乱粗野匹夫,不配自称圣人子弟!
  毫无疑问,这样的言论,在汉代这样的封建社会百分之百是正确的。雒阳那些士子,哪个不是士族之人,哪个不依附士阀?无比正确的言论再加上由他们根本不敢反驳、也反驳不了的士族大阀发出,几乎瞬间就扭转了雒阳的风潮。
  一时间,所有士子没一个敢再以围攻佞臣为荣,反而拼命辩解那一日他虽然去了,但只是被稀里糊涂卷进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就是,他们都一致认定,廷尉的判决太英明了,当今天子更乃仁德之君,法不责众、宽怀为本,生活在这样的大汉朝,是他们的幸运啊……
  唯一不认可这点的,自然就是先被士子们打得只剩半条命,随后又被袁逢打得还剩四分之一条命的袁胤。终于死里逃生被送入袁府的医正救治的时候,他看到了屁股开花的袁术。
  那一瞬,袁胤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两只眼睛都湿润了。而袁术看到袁胤,也很是动容,情绪激动地说道:“你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你连那么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又怎么会连累我被父亲如此责罚?!什么,还想治伤?他的伤不严重,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成重伤再说!”
  于是,袁胤的血条直接就见底了,但袁胤也由此成了袁坚强,居然硬挺着活了下来。只是,那全身的伤势,不养上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
  在自己府邸听闻了雒阳这些天所有的动静后,司马健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袁逢竟然玩了这么漂亮的一手儿,那冷饭炒得把自己的风头都抢尽了。拿出君臣之道鼓吹一番后,非但没有让袁氏的声望在这事件当中受到打击,反而四两拨千斤,还把那声望又提高了一个台阶……啧啧,这一手儿玩得,真是漂亮。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袁氏或许都没想到,他们如此一来,阴差阳错地将许攸的谋划给毁得连渣渣都不剩。许攸原本想着,自己挨了一顿板子,怎么也成了士子们心中的典范和英雄。
  可想不到袁氏一出手,整个舆论风潮立时反转,他这个忧国忧民的意见领袖,登时就变成了不遵礼法、狂悖粗野的匹夫,所有士人都跟躲臭狗屎一样,躲得许攸远远的,更别提再别许攸怂恿着干什么掉脑袋、灭全族的革命事业了。
  至于说,司马健有没有,因为破坏了许攸换皇帝拯救苍生计划而自责,那是……半点都没有的。
  以前学历史的时候,他也认为刘宏这昏君该杀、该换,但真正穿越入这个时代后,他才发现那样的做法究竟有多幼稚、多不靠谱儿。先不说后来换上的那位合肥侯是否乃文成武德、英名盖世的好皇帝,就说这换皇帝的过程中,就要流多少士子、兵士的血?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天下动乱不休的时候,许攸想一刀切解决问题,简直就如一位剃头匠改行当医生,对着一个头疼的病人说:“脑袋痛好治,换一个脑袋就好了。不过呢,在此之前,我得先把你这颗脑袋砍下来……”
  当然,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司马健好不容易跟全国头号领导搭上关系了,你许攸说换就换?这不找事儿吗?你那位合肥侯,又不是我亲大爷,政治斗争向来你死我活,你又半点好处都不给我,凭什么就要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些跟司马健切身关系都不大。他真正高兴的,是袁术这只苍蝇,短时间内不会骚扰他和司马家了。
  虽然袁逢没有带着袁术来向司马健登门谢罪,但也派人告知了袁家对袁术的处置。从此之后,只要袁逢还活着,还镇得住袁术,那袁术就不可能再找司马健或者司马一族的麻烦。甚至,一些别有用心针对司马家的恶意,袁氏还会用他们的影响力给规避掉。
  至于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
  司马健并没有抓住袁家什么把柄,事实上,袁氏一番声明出来后,他们就摆脱了被动的局势。但司马健仍旧如此笃定的原因,就是袁逢那个人。
  这个老人,在朝中一直奉行着鸽/派的和平主义,某一方面来讲,他也是一个正人君子。但并不是说正人君子就会这般大度,而是因为袁逢在混乱不堪的朝堂屹立不倒,就必然要维持自己及袁氏的形象不能动摇。这样的政治符号,本身就不允许袁术做出那等卑劣的事迹来。袁逢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后必然不会再允许有此类事情发生的。
  总得来说,一切都很顺利。雒阳大街很快就络绎不绝,一切恢复如常,士子们闹事如同往大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浪花都没翻起便风平浪静了。
  然后,一骑快马就叩响了他府邸的大门,一名小黄门恭恭敬敬对司马健说道:“公子,陛下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