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司马防的确是在京兆尹这个位子上退下来的。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因为什么而退了下来,史书上却没有明确记载。不过,后人其实也可以想象,那样一个污秽、壮志难酬的朝堂里,对每个真正胸怀天下的志士来说,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与其在煎熬中失去自我,让自己也一同腐烂,不如纵情山水、牵黄狗出蔡城修黄老之道颐养天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既然做不到后两项,那保留住前两项的坚守,对这些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胜利。
后人就是这样理解司马防的,毕竟在这一时段,并非只有司马防一人如此做了。但司马健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儿会跟自己有关。
按照司马防的解释,他一旦辞官,袁氏就失去了针对的目标。在政治斗争中,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家破人亡。为了大义,这些对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来说,所有残酷和血腥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可一旦对方主动退出这场争斗,那袁氏反而不好再咄咄逼人,否则,就可能会落下一个疯狗的印象。
但司马防这种所为,虽然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也并非一劳永逸。他之所以那么痛苦,是他知道,家族虽然短暂地逃过了这一劫,但同时也放下了手中任何可以斗争的武器。日后,袁氏淡忘了他这个家族还好,可若家族中任何人行差踏错一步,那整个家族就再无还手之力。
也就是说,对于司马家族而言,无非是选择长痛还是短痛而已。司马防的做法,看似选择了短痛,实则是长痛的做法,毕竟,他这样就将家族的命运放在了别人的手中。
“老师,你说我伯父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面对着这片白桦林还娇翠的叶子,司马健悠悠折下一片把玩,脸上尽是哲人还有的忧伤。因为他知道,季节已经快要到秋天了,很快,这些树叶就会枯萎凋零。
就如同这大汉的命运,虽然黄巾大乱在这一年年底就会消停。但司马健却知道,这场大动乱并非平定下来就那么简单,反而是挑起真正大动乱的一个序幕而已。不过,世间的动乱暂时与司马健无关,他目前只想知道如何拯救司马一族。
“建公所为,难谈是对还是错。不过,他既然将希望放在了你身上,你必然要做出一番业绩,让建公有所欣慰才好。”胡昭看着司马健那副动作,原本是很唾弃的。但他同时也真心忧虑司马家的命运,也便顾不得教训司马健。
更不要说,司马健就连刚才那副姿态也坚持不了三秒。手中的叶子就在胡昭话落的时候,就被司马健塞进了嘴里,跟一只没吃饭的树袋熊一样,转头就恢复了他一贯惫懒无所谓的模样。
“其实呢,我觉得伯父做的挺不错的,像他那样的人,想在那种朝堂上实现报复,简直比母猪上树还难。倒不如抽身而退,只要熬到汉室大乱,满朝公卿都焦头烂额就好,到时候,说不定那些眷恋权势的家伙,才知道伯父此刻所为有多明智。”
胡昭这下痛苦地捂了捂额头,他虽然也觉察出汉室日薄西山,但却从来没有如司马健这般如此笃定。更令胡昭难以忍受的是,若真的如此,司马健似乎对天下苍生即将饱受荼毒并未有太多的怀怜之心。胡昭毕竟是圣人子弟,心怀天下,对司马健这种人是有些看不惯的。
但看不惯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人或许真有能力。其他不说,就说这次他进言天子一事,胡昭就看得出,这就不是一般人就可以做到的。满朝公卿大臣看到的都是司马健败坏朝纲,但饱读诗书、置身事外的胡昭却敏锐发现,司马健至少让那位天子关心起了汉室天下。否则,那天子也不会听闻卢植按兵不动就暴跳如雷的,而且,动怒的原因还是因为卢植没能尽快平定叛乱。
要知道,胡昭虽未身登朝堂,但他在司马家中地位可非同一般。每次休沐时,司马防早就毫不避讳将朝中之事道与他听,自然也就知道了刘宏除却在黄巾大乱爆发时,有过英明伟大的短暂的时期外,再接到颍川大胜和冀州大胜的消息后,他便故态复发,醉生梦死起来。
能让一个只顾享乐的人抬眼真心看一眼这个天下,甚至似乎还想着尽快让天下平定,已然是那些公卿大臣折腾几年都没有做到的事儿。更不要说,司马健此行还跟宦官、外戚、士大夫中的一些重要人物都搭上了线。
胡昭扪心自问,自己自负学究天人,但真正办起事儿来,却不见得会如司马健这样一网子下去就能捞着鱼。虽然这次显然捞着了一条鳄鱼,给自己和家族都惹来了不小的凶险,但他毕竟年轻不懂分寸又初涉朝堂。谁生来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会?不能因为一次败招,就将他全盘否定。
“你想得自然不错,汉室天下也说不定真会如此所料,动乱不止。但眼下看来,天下动乱短期内还不会应验,但袁氏的报复说不定就会随之而来。明面上袁氏不会动手,但你真以为你得罪了袁术,就会让他如此轻易放过你?”
胡昭这段时间也将司马健揣摩透彻了,这家伙,你跟他将什么忠君报汉、天下苍生都没半点屁用。唯一能让这家伙真心主动去做事的,一个是有利可图,而另一个,就是他生命受到威胁,自然会兔子急了也咬人。
骗过司马健两次后,胡昭也不想用计谋来对付司马健了。毕竟那不是长久之策。只是他熟悉醒来后司马健的一个过程而已。好在,一切都不出胡昭所料,听说司马家可能连短暂的安全都换不来时,司马健登时就急了:“袁家那群王八蛋,难道会这么不要脸?”
“袁氏四世三公,自然不会那般。可袁术此人,却不见得就会懂得朝堂上的那些规矩,我在颍川就曾听闻袁术的大名,司空大人的儿子,竟不读诗书,穷凶极恶,在雒阳之地有路中悍鬼之称。他打架不要命,抢功劳也不要命,唯独最要命的,是他有个事事都压他一头的哥哥,由此也就使得他愈加嫉恨不满,做事凶狠歹毒起来……”
一听胡昭这话,司马健的心登时就紧了起来,从那一次见袁术,他就看出袁术就是个浑人。浑人的特点就是,他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干成,根本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和目标,更不知道隐忍为何物。
自己之所以还没有遭受袁术的报复,可能原因就是袁术没有机会而已。长社战场那里,兵甲森严,难以动手。而入雒阳的时候,司马健不是入门悄无声息,就是逃走时还化了妆,袁术没找到自己。可现在,自己奉命要去广宗,路线只要有心就可以打听出来,偏偏自己又办了一件蠢事儿,袁术还能按捺得住吗?
想到这里,司马健不由跟寒风里的小鹌鹑一样,露出了快要哭的表情:“老师,您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策马扬鞭、鞭长莫及……总之您英明神武,无人能及,您可一定要救学生啊!”
掐住了胡昭脉门的胡昭,这下真不觉得司马健面目无赖了,反正他早就打算不用正常教导弟子的方式教导司马健了,抚须一笑后,微微说道:“其实,这次广宗之行,未尝不是你的一次机会。只要你可以安全护送卢将军回雒阳,声明一切令陛下非但不处置卢将军,反而论功赏赐,那满朝公卿还会以为你是那乱国之人吗?甚至,建公兄也可因此再回朝堂也未尝可知……”
胡昭此话说完,已做好了司马健百般不愿的心理准备,但想不到这次司马健非但没有,反而一脸疑惑地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老师,您知道穿越是什么东西吗?还有,您听说过《运镖三国》这款游戏吗?”
第120章您知道啥是穿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