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发誓,自己一定是和凉亭八字不合。
她上次碰见展舒修是在湖心亭,现在遇见这个无名公子,也还是一个凉亭旁。她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如果想避开不好的事,就一定要远离一切类似凉亭之类的地方。但现在她已经没得选了,人已经站在了她眼前,而且还这么凑巧,只有她自己一人。
萧贵妃自然是曾经派人来跟着她过,然而如今那些宫女都被她撇开了,因为她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她也不是什么阴谋论的人,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不过往好处想,上次人跑掉了,这一回她碰见他,那就可以抓着他好好问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也不避讳,立刻开口,“是啊,别来无恙,”她笑起来,“这话说得可真好。”
竹林之中有些冷,她站在那里,也不靠近,与这无名公子隔了一些距离。纵然庄宛宁对宫中一切并不熟悉,甚至那些仪态之类也只是刚开始学。但这不妨碍她用前世的规则来推想眼前人身份:他不是主子就是客人,必然系出名门,这也印证了她上次的猜测。
然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烦意乱。
穆潇潇说眼前这人很熟悉,但她却知道必然不是她见过的人;而她也认不得这是谁,她明明还不清楚对方身份,但却实实在在的有种慌乱感。或许是因为他的仪态与气度,看一个人要看言行举止,如今四样都看见了,她甚至有种眼前人身份远远超过她的错觉。
她眼前的青年也在打量她。
青年道:“姑娘可是不高兴,我上次不辞而别?”
他说起话来,就有种自然而言的气度,但庄宛宁没有多少心思与他玩这些文字游戏,上一回两人这样做,尽管最终结果说不清谁胜谁败,但有一件事庄宛宁是说得清的,那就是:她非常不爽!
这种来去无影踪的人,而且她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完全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和底细,这种“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却很清楚”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处于劣势,这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于是她说:“这自然是有的——但最不高兴的,可不是这件事。”
自第一次见面时候,她就是这般烈火一样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开朗活泼,若是嫌弃她的人,只会觉得她太过惹眼,不过眼前这无名公子属于前者,也就不觉得她的性格让人难以忍受。他道:“那是何事?”
他的性格比较温柔一些,如今看起来,当真就像是在容让她。被人这么欺负,却还能这样,这种人若不是有大气度,就是个被人拿捏的废柴了。庄宛宁分辨不清是哪一种,于是她实话实说,反正也并非什么难堪事。
她道:“与人交往,相待以礼自是正常事,然而见面两回,公子都不肯说自己姓名,这是何意?”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庄宛宁不由得感慨,她真的是被这个时代同化得越来越厉害了,不过这也说明她学习能力强,学得很快。这话一出口,她登时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有了理由。
眼前青年似乎也不意外,她是为了这件事才生气的。
他微微笑,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仿佛早就算好了眼前情况的出现,即使有些颓废,却也不掩其悠然之态:“我并非是不说,实在是在那样情况下,委实不好开口。”
庄宛宁于是道:“所以……”
她正待继续说下去,却忽然看见这无名公子快步走近了。他一双眼睛也越发清灵透彻起来,反倒显出了一分深沉:“但是姑娘也不曾说自己的名字,这不正刚好么?两人都不吃亏。”
他接近了她。
庄宛宁一时下意识的慌神,但理智压下了这些,她立刻冷冷地说:“那是狡辩。公子不过是因为不想说自己名姓,是以也不开口罢了。”
青年这才安静下来。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若说当日她与穆潇潇一起时候,还显得过于蛮横无理,然而如今他却有些改观了。今日乃是大年初五,他早已被宫中他人弄得有些心烦,如今见到她,一时之间像是狂风暴雨都平息了,天空已然放晴。
他于是道:“既然如此,告诉姑娘也无妨,但姑娘也必须告诉我才好。”
庄宛宁就平静下来。
她与眼前这凤玉主人相遇,本就已经是一场意外。她还要回长乐宫去,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她点头,“好。”
竹林之中,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以后,就同时开口了。
“庄国公府大小姐,名宛宁。”
“家父姓展,名舒煜。”
鸦雀无声。
庄宛宁望着眼前这个人,心道:看来我还真是和亭子八字不合。但凡只要是个人,识字的,都必定知道大姜的国姓是展,如今的几位皇子,名字都是以舒字开头的。即使她是个草包,也知道眼前人是谁,何况她不是——当今的大皇子!
他是皇后所生,名分地位都是皇子中最高的嫡长子,然而却并非下任储君——因为当今陛下,还未立下太子。庄宛宁这才知道,她所遇见的到底是谁。她心神丝毫不乱,如今这些事情,她尚未踏足,却不曾想因为一块凤玉,已然身陷局中了。
但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登时想起,那凤玉是在大皇子手中,而那所谓“凤玉出现,就是杀机”——而且它再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萧贵妃被刺杀的时候!
大皇子和萧贵妃,萧贵妃是展舒修的养母,还有展舒修在京城中素有的战神之名……他们说,拥有凤玉的,就是要刺杀贵妃之人,而自己不但知道了他是谁,甚至还知道了他手中持有凤玉。至少是曾经。
眼前的凤玉拥有者,就是一年前策划刺杀之事的人?
庄宛宁一下子睁大眼,她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也明白了谁才是幕后凶手,但这个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前的展舒煜道,“原来是国公府千金,当真是失礼了。”
第六十一章 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