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看完信,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一时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沈姨娘、庄雨凝……
或许本来那块玉佩,并不足以引起她对她们的疑心。即使从穆潇潇口中证实,那是多年前她父亲送给她母亲的玉佩,那也依然证明不了什么。——一块死物,它不会说话,即使真的有关,也于现实无有关联。
然而这一次,一切却不一样了。
庄羽信中所言,太过惊悚,如果是一块石头,肯定是丢进池塘里都能吓死胆小鱼儿的那种。
无论如何,真相就是真相,无论如何婉转,都修饰不了。更何况他说得很直白,就像不会考虑读信人的心情。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需要旁人呵护到老死的玻璃心种族就是了。
她继续看信。
庄羽说,他能查到的事情终究不多,且当年之人都已经或死或已离开庄家,后来他就没有继续查下去了。
信写到这里就完了——从落款日期来看,庄羽写这封信,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几月辗转,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这封信才送到她手里。但却只是薄薄的一张信纸,而文字向来廉价。若非这是她急于需要的线索,否则她会觉得太浪费。
庄宛宁磨蹭着椅背,如今她已经同外间断绝一切联络,其他信送不到她手里。她知道红袖与门房的关系好(事实上她的两个丫鬟人缘都一直不错),她猜测这大约是红袖使劲磨才拿回来的一封信。
所以,她大约也没办法写信回去,告诉庄羽自己有什么想法。
而且,庄宛宁很难说她对这些事情有什么观感。她只能说很糟糕,但也仅此而已。
她在关心的,是沈姨娘当年到底如何上位,如果她厉害到连主母都能折腾死,那她要如何对付她?
过去是过去的,麻烦是现成的。
但很快,她却想到一件事:不过一年,他们的母亲为何会从正常变得疯癫,直到最后,甚至病逝?这太过跷蹊,她想不清楚。这个年代,人人对过往一些不好的事情,都是尽可能遮遮掩掩,怕被旁人知道。
这样一来,她要找线索,就尤其困难。
她将信合上,慢慢放回信封里。
“小姐?你还好么?”墨竹问。
她抬起眼,大约是她刚才的表情太奇怪,所以墨竹才会这么问。
墨竹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有时候水灵灵的十分好看,哭起来时候也尤其可怜。她直直地望着她,好像不懂得避讳。她想了想,“还好。”
也只能这么说了。
如果她说得严重,怕墨竹会担心。
墨竹抱怨道:“小姐分明不是还好的样子。”
庄宛宁失笑,她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我是该治治你和红袖的性子了,这么放肆,若放在旁的院子里,肯定要罚跪的。”
但这话于她而言却是说笑。她正在被禁足,没人和她说话,日常交流对象就这两个丫鬟,她们性子若是不跳脱些,只怕她都要闷死。她撇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认识的人,好在她惯于自娱自乐,精神负担不至于太严重。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去凤央楼,向潇潇讨酒喝。
但很明显,红袖和墨竹却都当了真,两人登时睁大眼睛跪下,全像是膝盖不要钱:“奴婢不敢!”
却是都一起下跪了,简直就像是怕了大小姐真会发落她们一样。看样子,如果不是事情没到太严重地步,她们甚至还会自请去堂前下跪。
庄宛宁眯了眯眼,虽然现在情况有点糟糕,但看来她们是真的将她当成主子,而不是只将她当朋友了。
她揉揉眉心,做出头痛的样子来,“好好好,起来罢。”
她们这才松一口气。好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刚才以为自己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随后才发现那只是两片长长的草叶子——那样。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心安下去。
庄宛宁往后一靠,她望着手里的信,因为她穿的衣裳比从前在现代的,都要宽松舒服许多,人的性子不由自主就懒了起来。她看着那封信,她刚刚的阅读速度大约都比从前要格外慢些。
若她没有猜错,此事恐怕真有跷蹊。
若她没有猜错,孟瑜即使悲伤,也不大可能到失心疯的地步;若是有人陷害……不,线索太少,一家之言,不可尽信。
她倒是有个想法,如果孟瑜是患上了某种古代没有记载的精神病,那就说得过去了。但在她的记忆当中,几乎没有这样的病。
她敲敲桌子,“除了墨竹,其他的丫鬟都出去罢。”
刚才大小姐才开了那样一个玩笑,两个贴身丫鬟这时候,自然都竖起耳朵听小姐说的话。
听见这么一句,红袖那里还有不遵从的地步。她向她行礼,随后做了个丫鬟交流的手势,让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最后一个离开的丫鬟关上了门。庄宛宁见人都走了,才坐直身,一副认真起来的样子。
只余墨竹留了下来。
但即使是备受小姐信任的她,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向没什么自信,几乎大小姐就是她的主心骨。从前大小姐没事的时候,她就照看她;当她好过来了,她就全然听从她的话。
也许她的确如旁人所说,是个没什么自己主意的笨丫头;但墨竹始终相信,跟着大小姐就是她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小姐?”她皱眉,眼神游离不定。
庄宛宁将那封信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往墨竹看去。
她道:“墨竹,我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问你,你可以慢慢说,慢慢想,但一定不能乱说。”
大小姐一贯很懒,仿佛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
然而因此,她认真起来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看。
墨竹也不由自主站直了:“是,……小姐。”
她说。
在她说“是”之后的短暂间隙里,墨竹在看大小姐。
大小姐今日绑的发饰是那样简单,白玉簪点缀在发髻之间,披一件淡茶色披肩在身上,过膝洁白裙子,外衣上有一朵朵小小兰花在角落,她垂下眼时候,仿佛在沉思。
屋中很静。
墨竹没有发现自己开始手心冒汗。
“你听说过么?关于我娘亲在世时候的事情。”她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往昔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