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转身就走了。
她本来就不是性格拖泥带水的人,现在就更不乐意在这里和展舒修纠缠了。当然他们还会见面,但现在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
但展舒修心有不甘,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他们在七夕见面的那日,情况也是这样的。
庄宛宁回过头,却已经被他抓得死死的,他不肯放开,因为他需要她的一个答案。但张了张嘴,他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来。庄宛宁说的话太大逆不道,反而让他无从驳起了。
“你放开我,”她冷冷地说。
展舒修竟然笑起来,张狂的样子,“我若是不放,你又打算怎么瞒骗于我?”
这话说得太狠,庄宛宁一时竟然反驳不了。她试图挣脱,但展舒修的力度比以往都大,他到前线一阵子以后,似乎行为举止也变得更粗暴了。于是庄宛宁笑起来,讥讽的样子。
她说得没错:直到现在这一刻,依然是他在强迫她。去了一趟边疆回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殿下,你还想怎么样?”
她的语气和动作,都在传达一个信息给他:她根本就无所谓,即使没了他,她依然能活得好好的。因为从一开始,也只是他在纠缠她而已。而没有谁,会真的喜欢一个无理纠缠着自己的人。
展舒修瞪着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的皇子身份了,而且因为她的疏远和冰冷的态度,越发愤怒了起来。他压着声音道:“我怎么说,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说我们是合作者的人是你,现在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你!”
他很生气,因为她说了那些话。在他看来,事情的确就是如此,因为他是皇室中人,天生就高人一等,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人拒绝他。他做了那么多年人,就没有一个女子,会因为他不会为旁人着想,就瞧不起他。
庄宛宁摇摇头,似乎颇为失望,“不,殿下,你真的不懂。”
展舒修张了张嘴,欲待反驳,但忽然之间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就算现在口头上反驳了她也已经没有用了。
他低下头,压抑着怒气问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不懂了?”
从出生到如今,展舒修就算过得再惨,那也还是有人服侍,有人说奉承话的。这么直白拒绝他的人,其实真的不多。大多数人都在奉承他,即使不是奉承也都在迁就他,于是他成了一个冷漠又傲慢的人;这其实不算错,他大可这么过一辈子。
但前提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庄宛宁。
她想了一想,然后开口:“你从来不会好好和人说话,一直都是命令式,即使是潇潇提出来的意见,你也不怎么愿意听。”
这就是她看到的。
即使旁人说展舒修很帅气又一表人才,被他看上就已经很幸运了,不应该要求别的什么;但在庄宛宁看来,他们现在是盟友,所以如果他的缺点已经令她不愿意和他继续合作了的话,那就应该说出来。
何况,她微笑,这天底下难道有谁是真的比谁尊贵的?
展舒修听见这话,一下子火气又上来了。但仔细想想,她所说的的确没错。
从他们相识到如今,庄宛宁一直都处于被动的状态;是他一下子好奇,就要将她纳为皇子妃;是他对她身上的秘密有兴趣,就让她和自己结盟;甚至于现在……他不愿意她走,就直接抓住了她,而她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展舒修于是松开了手。
庄宛宁动了动手腕,不需要看也知道,手腕肯定被抓红了。
“做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是没错的,”庄宛宁说着,“但在我看来,如果你不会礼贤下士,那么认识再多的人也没用。比如左空月。”
平心而论,皇子殿下前半生过得不错,至少物质享受是足够的;但是说到底,他性子太冷,不擅长和人相处,又常年都在前线,和人交往的经验太少了。就算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也只会冷着一张脸对她们,所以那么久以来,真正接近他的人也没几个。
所以这么久以来,庄宛宁其实是第一个,说他太强势的人。
展舒修闭了一下眼,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他只是个爱拿权势地位来压人的人么?
不,他不信。
但是想着想着,他的心神又乱起来。庄宛宁说的每句话都不是毫无道理的,每次见到她,的确都是他在逼问她。即使他曾经帮过她,那也仅仅是看着好玩而已。在她看来,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随手可以抛弃的玩意儿而已。
“那在你看来,我怎么做,才是对的。”展舒修问。他语气淡漠低沉,仿佛在空气中的冰冷,随时都能凝结出冰霜来。但眼前这人,却依旧不为所动。他暗暗叹了口气,抬眸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竟是一阵心绪难平。
他的眼眸深邃一片沉黑,倒映出眼前少女,漠不在乎的样子。
他问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庄宛宁望了他一眼,倒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问。她很早就发现了,不论展舒修还是展舒煜,他们说话都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显然他们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因为他们压根就不需要考虑对方的想法。
而现在展舒修的问法,几乎可以说是愿意改变了。
她有点吃惊,因为无论怎么想,她都找不到他肯改的理由。
庄宛宁低低笑了一声,至少是在军队里待了很多年的人,知道团体配合的重要性。于是她道:“别那么自我中心,多听听别人怎么讲,这样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合作的。”
展舒修沉默下来,想了一想:“自我中心是什么意思?”
庄宛宁噎住了。她居然不记得,这个词在古代是没有的。于是她道:“就是觉得整个世界围着自己转,以为你不在了旁人就活不下去。”
说完,她才真的离开了。展舒修这次没有追上去,站在那里很久,才有随从走近,“殿下,宴席就要开始了,公主请你回去。”
他这才应了一声,往室内而去。身后冷风一吹,枫叶飘落一地,是最萧瑟的风景。
随从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袭玄色衣衫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此时正已经是深秋,几片落叶打着旋儿的落下,更会趁的这个是世界寂寞无常。
第一百零九章真心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