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这次长了记性,巧妙地借用肩膀使力,动作更加小心翼翼地抱起何智尧来,他已经睡得很沉,只呼吸沉重了些,有着晶莹的小鼻子。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柔软的脸颊,那动作自然而然,就像千万次这么做。
嘴唇刚碰到顾谨骞时,苏洛脑海中有什么一动。顾墨沉提起她的两个行李,地下车库里安置着各种通风和下水管道,有隐隐的噪音。他走了几步,发现苏洛没有跟上,依旧站在原地,凝视着臂弯里孩子的安静睡颜。
她骤然醒悟,之前那股萦绕心底里的异常究竟是源自哪里。从回来见到儿子开始,就没有听到顾谨骞说一句话。甚至此刻,手臂缩紧,也没有听到他呢喃半声。孩子沉沉地睡着,鼻翼轻动,有着不符合儿童爱吵爱闹天性的那种安静,像冬日般心悸。一个令人沉重的猜想压在身上,背后冷汗涔涔。
苏洛先是愣着,然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她心地燃烧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压不住。顾墨沉看出她的异常,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她冷冷地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顾墨沉微怔:“怎么了?”
苏洛抬头,望着何绍礼哑声说:“你把小九养成了一个哑巴?”这话脱口而出,看到顾墨沉拎着行李的手背青筋一冒。苏洛不由收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她毫不退缩,冷冷回瞪着他。
大脑里像下了整场大雪白茫茫的,仿佛回到失忆的状态。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纷纷涌上嘴边,她咬住唇才站稳。
顾墨沉放下行李,右手抚了抚额头,然后笑了。很熟悉的人会知道他已经动怒,他淡淡地说:“这是怎么说话的?”
苏洛面沉如水:“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她声音柔和,但每次这样轻声开口,感觉总是说不出的冷意,“当初我走的时候小九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他会发出声音,会叫,会咿咿呀呀,可是我这次回来,直到现在,小九一点声音都没有打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顾墨沉略微沉默,望着她这幅样子,内心那股怒火不知道为何突然熄了。虽然她失忆了,但是她依然很高心小九,那么是不是说她对小九还是有感情的,那么是不是对他也……
顾墨沉看她情急模样,终于解释:“小九绝对不是哑巴。”
苏洛听到顾墨沉的话还没松一口气,顾墨沉接着缓慢说:“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声带没有问题。但他从小就是不爱说话,只喜欢打手语。”他边说话边缓慢走近她,她僵住身体,忘记躲避,任由眼前的年轻男人温和地伸手捂住儿子的耳朵,不让沉睡的小朋友听到接下来自己父亲残酷的话。
“他平时就这么安静。一直都这么安静。”苏洛一颗心在瞬间提起又被放下,随后被这最后的话冲击得浑身冰冷,面色冷白。她的眼睛不再有刚才的逼人,略微躲避过去,如果她当初没有走,而是陪在顾谨骞的身边,看着他成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成长,顾谨骞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顾墨沉看着苏洛的样子,知道这个傻丫头又是在责怪自己当初离开这里,一时间只觉得心痛不已,随即顾墨沉微微一笑。声音无比温柔的道“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医生说小九的情况还是有可能改善的,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们一起陪在他身边,帮小九战胜病魔好吗?”
苏洛轻轻的点了一点头。
顾墨沉笑着摸了摸苏洛的头,语气温柔的道:“先回家吧。”
虽然对于顾墨沉的触碰,她还是有一点不自在,但是苏洛没有躲开“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心这说。”苏洛薄唇紧抿,知道是误会后立刻低头认错。这些年她在外独自生活,无人可依,做事小心又谨慎。
虽然她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但是当人们都告诉她,顾谨骞是她的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从那时起顾谨骞是她的软肋,她自然爱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思考,说话便点像斗气。但无论如何,刚才那问确实诛心,顾墨沉是顾谨骞的亲生父亲,不可能害了孩子。
“是我不好,不该怎么问你。”苏洛在一惊一吓的松弛后又感到怀中的孩子在下滑,这孩子真的太沉了,她几乎又要抱不住。
看到了苏洛的窘迫,顾墨沉上前从她颤抖的手臂中把何智尧抱过来。苏洛略微僵住,感觉到小小的孩子彻底离开自己时,胸口又略微发涩。她把发抖的双手藏在背后,斟酌说:“小九无论有什么样的问题,我不会离开。他是我的……”
“洛洛,他也是我儿子。”顾墨沉抱稳了何智尧,再用剩下的手提起两个行李,略微无奈地截断她,“洛洛,小九不仅是你儿子,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他是你和我共同的孩子,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苏洛自觉有些尴尬,原本还想挤出个笑容让道歉显得更有分量,却料不到后面这句,再假装不了镇定。所有的记忆,至今停留在她从雪白的医院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她能听出顾墨沉这句话里的无奈,还有痛心,但是她真的想不起来一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
“对不起,墨沉。”她再轻声说,索性不发一言,跟上顾墨沉。位于32层的公寓是大平层,出乎意料地宽敞。
在苏洛离开以后,顾墨沉就将龙华帝都公寓的顶层给全部买了下来,并将所有的房间打通,作为一个房子。
字数在电梯间终于从他手里抢回一个大型行李,此刻跟着顾墨沉走进来,眼睛再因为装潢略微闪了闪。
高级公寓,天花板总是极高,装修以银色和白色为主。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大型现代摄影,苏洛只认出一个RickardPrince作品,旁边的建筑摄影好像是俯瞰克菲勒中心,极富冲击力。房间中间的沙发很长,茶几铺得剔透玻璃。挨着墙角的地方好几个半新不旧的漆黑色纸盒,堆满红蓝玩具。再旁边是一块黑板,挨着低垂的落地灯,窗帘微拉映衬外面黑夜里的城市灯火,动中有静的热闹。看得出家具不多,但该缺的也不少,摆设都昂贵,四处极干净。
第六百七十八章 装修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