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到这儿就断了，陆重希有翻了翻了综卷，白曦说得对，那案子放到现在，还能有多少线索剩下？况且灾年那些绸缎庄珠宝行也全关了，查案子更是难上加难。甚至可以说是几乎补不可能破的疑案了。
　　要上京去问唐霄吗？这更不可能了，先不说唐霄有没有罪，那几个人只是与唐霄有关系而已，也不能说唐霄就干了什么，有一个哲学理论叫六度分割，说是世界上两个人之间互相认识，中间最多只需要六个人，这样说来唐霄与他们都认识也是正常了。
　　但是就算这几个人的死都与唐霄有关，陆重希又能怎么办，朱棣不想见他，他自己硬要凑过去，什么后果？
　　不言自明。
　　白曦见陆重希沉默也没了主意，只能问道:“陆大人，这案子是查还是不查？”
　　“要查。”
　　陆重希还没有说话，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是陆白，陆白向白曦鞠了一躬:“白知县。”却是对陆重希理都不理。
　　陆重希也不介意，她知道这孩子倔得很，对他的成见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不过陆白对赵素鸢倒是十分依赖，陆白的性格孤僻，本就不喜欢和人交流，对其他人的问候就像没听见一样，但唯独对赵素鸢还会有点反应，陆重希还不止一次的发现这小崽子十分在意赵素鸢的心情，只要赵素鸢一皱眉，陆白就会紧张起来，虽然说表情的变化不明显，但逃不过陆重希的眼睛，这孩子还是缺少母爱。
　　陆白这几日跟着无冥，又有白曦照拂，身子也是好了许多，而且知县府的人大多友善，还有赵素鸢对他嘘寒问暖，陆白脸上阴郁的表情也少了不少，看起来还是一个很讨喜的孩子。
　　要是这死小孩不这么别扭就更讨喜了，陆重希想。
　　“查？”白曦问陆白道:“要怎样去查？”
　　“知县，我不知道怎么去查。”陆白脆生生的声音毫无畏惧的回答白曦道，“但我知道一定要去查，要是不查，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死于非命。”
　　“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不知道非礼勿听吗？”陆重希说着，还是把综卷丢给了陆白，“自己看看，不要听别人说的就是对的，我也只是猜的。”
　　陆白小声嘟囔了句:“君子才以礼相待，你才不算君子。”还是拿过了综卷看了起来，白曦叫陆白坐了，陆白谢了一声，看起了综卷。
　　陆白在一旁看着，陆重希又开始翻下面报上来的水坝修建的进展，这几日进展还是很快，陆重希再负责修建水坝的官员中重点考察了几个人，又罢免了一些混吃等死的人，那些被考察的官员中，有几位的才华实在屈才，陆重希特地提拔他们，那几位是受宠若惊，干起活来也是格外认真，事实也证明陆重希没有看错人，在那几位的领导下，水坝的修建速度也快了不少。
　　“有可能凶手和唐霄有仇，才会这样杀人的。”
　　陆重希看的入神，突然听陆白这样说，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陆白也被案子吸引，没有功夫去和陆重希置气，而是直接说了:“那些被杀了的人，都和唐霄有关系不假，但是他们大多不是唐霄的亲人或是朋友，都是下属一类，想想若是一个地方死了人，官府能不来查吗？要是官府来查了，无论你有没有罪，都是会影响生意，这绸缎庄和青楼都是唐霄很重要的资产，若是被官府查封了，对谁的影响最大？”
　　“有意思。”陆重希将手轻轻握拳搭在唇上，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这样说来，这人是唐霄的仇人了？只是唐霄那般性格，在文人中应该不会树立什么仇家，倒是极有可能是情杀，凶手还有可能是女子吗？”
　　“女子？”白曦质疑，“去年最后一起的案子，那五人皆是被利器刺中要害而身亡的，伤口都是一击毙命，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若是体若夜叉的女子倒不是没可能，只是若是这样的女子的话。”陆重希摇摇头，“倒是不可能唐霄对她有情。”
　　“那就是横刀夺爱，那男子恼羞成怒才杀的人？”陆白猜测道。
　　“小小年纪还懂横刀夺爱？”陆重希笑着说道，陆白狠狠瞪了他一样没有说话，陆重希接着说道:“恼羞成怒倒是不大可能，毕竟这案子看起来早有预谋，不可能是一时冲动才赶得出来。”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都在思考，却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许久，陆重希说道:“现在这么想也没什么办法，先从去年那案子查，白知县，当时查办那案子的衙役还在吗？”
　　白曦说道:“还在。”
　　“叫他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那衙役叫马三，听名字像个粗汉，实际上这人一点都不粗还读过不少的书，为人也是十分的精明。
　　马三过来，先拜陆重希和白曦道:“属下见过陆大人，白知县。”
　　陆重希说道:“免礼，叫你过来是想听你讲讲这案子的详细，当时这案子是你办的，你应当记得更为清楚。”
　　“是。”马三起身，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说:“这案子确实是属下办的，不过这案子当真是诡异，又是在快要过年了的时候，故属下记得清楚。”
　　“那青楼在杭州十分有名，正是唐霄唐少爷的资产，唤做‘銮凤阁’，出出入入的都是大户人家或者达官贵人，那日正是大年三十，夜里落了不少的雪，杭州本就雪就少，本以为今年见了雪会有个好兆头，没想到大早上的就有这么晦气的事。”
　　“属下赶过去的时候，人早都死了，尸体都冻硬了，一共五个人，全是被挂在树上，有几个肠子还被掏了出来，也是冻硬了，就在死人的肚子上挂着，像条红色的蛇，属下就问那老鸨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那老鸨被吓得不轻，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最后好不容易属下才搞明白，原来那五人都是途径此地准备回家的客商，前天夜里就留宿在銮凤阁里，老鸨见有钱拿，就叫了几个姑娘去陪，没想到早上来后院干活的伙计就发现了这么晦气的事。”
　　听到这里，陆重希问马三道:“那那几个姑娘呢？”
　　马三继续说道:“回大人的话，那几个姑娘也死了，就在她们自己的闺房里，死法都是一样的，被利器切了喉咙，不过尸体没有那几个人那样恐怖，就在闺房躺着，血流了一地，大冬天的，血腥味都散不了，但是那几个姑娘里有一个还活着，只是也变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了。”
　　“那姑娘没有说什么吗？”陆重希忙问道。
　　马三想了一会，说道:“说倒是说了，不过反反复复的也就一句话……”
　　“什么？”
　　“那姑娘说……”马三犹豫了一会，好像那话特别奇怪，“‘我不是他’。”
　　陆重希也沉默了，这案子蹊跷极了，凶手特地选了外地的客商下手，山高水远的消息无法即使传递，无疑给他个人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而他放过那个姑娘……
　　“都这样说了，就是情杀了。”陆白突然说，陆重希和白曦都看向他，陆白继续说道:“凶手肯定是因为那个姑娘和自己爱慕的人相像才放过她的，不然那姑娘也不会那么说。”
　　“这可不一定。”陆重希说道，陆白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陆重希又问道:“那老鸨在何处，銮凤阁可还开着？”
　　马三说道:“銮凤阁早就不开了，唐少爷上京了以后，唐老爷子就把那青楼关了，老鸨在那青楼关了后也就不知所踪了，多半是会自己的老家去了。”
　　陆重希有问道:“那姑娘呢？现在何处？”
　　“大人，那姑娘有可能早死了。”马三说道，“这一个风尘女子，又是疯疯癫癫的，青楼还树倒猢狲散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要去依靠谁？再加上又是灾年，八成早就饿死了。”
　　线索到这里全断了，证人死了，地方关了，唯一有关系的人又又远在北平，凶器到现在都没有确定，这案子，是真的要成死案了吗？
　　“马三，你对唐霄了解吗？我不是指官面上的话，而是关于他的一些传闻。”陆重希突然问道。
　　“知道知道。”马三连忙说道，“这唐少爷风流成性，怎么会没有一点关于他的传闻？大人想听什么？”
　　“他在去北平之前，干了什么。”
　　“哎呦，大人，这……”马三皱着一张脸，十分为难的样子。
　　“你不知道？”陆重希问。
　　“大人，不是不知道，而是唐少爷这……什么都没干啊！”马三说道，又想了一会，“不对，这唐少爷没去见什么姑娘也没想他的那群文人朋友道别，带的行李也是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张画。”
　　“画？”陆重希皱眉，“什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