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那母子仨人,刘裕就回来了。
天锦因为气闷,并不在宅中。他回来没有看到人,心里越发的失望。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就准备动身了。
临去前,瞥了一眼屋中的书架,迟疑着走过去提起笔,踌躇了片刻,最终却又将笔搁下,拎着包袱不声不响地就出了门。
此番回丹徒,一切未可知。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来,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等他回来。
许是不会等的吧……她是公主之尊,而他又算得上什么。
刘裕脸色沉冷,一面往城门方向走去,一面戚戚地想着与她的夫妻缘份怕是到此就结束了。心里不免又后悔了起来。
若此时的分别就是离别,那他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情!他其实是想跟她好好相处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他越想越觉得愧疚,不知不觉间就停下脚,冷不防的就被人撞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城下了。
城墙下,重重叠叠挤了不少人,有驱着马车的富贵之人,也有裸肩挑着担儿的贫民,有拖儿带口的,亦有像他这样孑然一身的……都是要出城的。
刘裕下意识地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早过了时辰了,今日这城门怎么还没有开启?
他正腹腓着,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身穿铠甲的士兵,配制整齐着出现,一字排开,拿着手中的刀柄将人们驱散开来。
城门依旧紧闭不口,四五丈的高墙上,突然传来了洪亮声音。
“将军有令,叛军肆意,会稽郡不少地方已受难。未免我县城百姓受害,从即日起,山阴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三日后封城。”
此话一出,城墙下一片哗然。
刘裕显然有些接受无能,这是……出不去了?他很是着急,若是昨夜就出城了,也不会遇到今日这事。可隐隐的,他又有些幸庆,甚至还暗暗的松了口气。
明知丹徒那边还等着他,可他确实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弃天锦。他做不到。
轻吁了口气,他心里定了定,转身就要往回走。身边嚷闹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中。
有人问:“将军有令……是哪位将军啊?”
“山阴城里还有哪位将军?是那位谢家的小将军呢!”
“听闻此人年纪虽轻,却英勇善战。当初淝水大战时,败退北朝百万大军,他还摘了首功?”
“没错没错!就是他!”
刘裕:“……”这谢琰还真是他的克星,哪里都有他!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脚下机械的往回走着,浑然不觉身后的城门缓缓开启。城外等待已久的人们,如鱼一般涌了进来。
直到肩上突然一沉,被人拍了一下。
“我果然没看错,真是驸……姑爷啊!”
刘裕猛地抬起头,入眼的是风尘仆仆的辛夷。她显然刚从城外进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倦色。
他不妨在此撞到熟人,肩上的包袱俨然成了烫手的山芋,烫得他十分心虚。
“你……你回来了?”
“是啊。”辛夷天未亮就到了城外,一直等到日晒三竿了。城门一开,等侯已久的人,都迫不及待冲进来。
她是被人群挤进来的,远远的就看到了挎着包袱要出城的刘裕。方才卫兵首领那番话,她也听到了。她在心底十分钦佩天锦的神机妙算。
若她再迟上一天半日动身,就会碰上因战乱而迁徙的流民,若再一耽搁,她恐怕就进不了城了。
“姑父这是要去哪里?”她盯着刘裕肩上的包袱问。
刘裕本就尴尬,听她这么一句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顿了片刻,才道:“我本打算去丹徒处理一些事情,怎奈竟是要封城了。”
是谢琰下的令,若无特令肯定是无法出去的。虽说他心里还惦记着天锦,却也明白这趟是非回去不可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恐怕都需要见谢琰一面的。
辛夷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复杂,听说他要去丹徒,很是吃了一惊,“丹徒正乱着,姑爷早不去晚不去,怎地偏偏这个时候去?”
“……突发之事,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刘裕头疼的不知如何解释,也不太想解释,“你说丹徒正乱,是怎么个乱法?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辛夷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回去再说!属下还有要事要禀报姑娘呢。”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将刘裕包袱接过去,往肩膀上一甩,“姑爷先请。”
刘裕:“……”
诚然,看到封城,他的确后悔的想回去最后再见天锦一面的。可一想到自己不辞而别,心里又十分涩然。辛夷全然不知他所思所想,待他恭敬自然,反倒是把他一个大男人弄得很不自在。
回去的道路似乎是缩短不少,他忐忑在希望天锦还没有回来。可事与愿违,当他们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天锦恰恰就站在院中,嫣红的衣裙格外的耀眼。
刘裕眼里微微一闪,竟有些不敢直视。
听到动静,天锦转身过来。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一男一女,原本紧皱的眉头,微松了些许。她清冷地目光,在刘裕身上落了一瞬,却很快的移开。
“公主!”久别重逢,辛夷眉眼间皆是欢愉的笑意,大步迈去。
天锦点头,微笑着,“你回来了。”
“属下不辱使命,公主吩咐的事情皆已大成。”
天锦又点点头,“辛苦了。”
辛夷正色道:“并不辛苦。属下离开王恭大营时,得知他们正紧急的议事。王恭联结了荆州桓氏和荆州刺史殷仲堪,准备直逼建康。不过,属下有些担心,建康有谢王两大世族坐镇,王恭虽有桓氏相助,胜算却并不大,恐怕拿不下司马道子。”
天锦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此事本宫另有安排,你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定是累了,先去歇息,余下的时候,稍后再说。”
辛夷赶路赶的的确有些疲惫,这便爽快的应下。正待举步离开时,瞥见刘裕还在,想起他的包袱还在自己手上,就朝他走了过去。
“姑爷刚才问丹徒的事情,属下从兖州回来,路经徐州,那里涌入大批流民。丹徒县内有一个很有名的帮派叫浣风楼,听说楼主亲和乐善好施,大部分流民多半就是冲着浣风楼在外的名声而去的。那些流民多半都是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若没有粮食饿极了也会是引起暴乱的。姑爷这个时候只身独去丹徒,并不安全。”
第225章 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