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歌感激的看了看楚未明，还好，关键时候这小子够能耐。
　　楚未明枪上挑着卡顿的首级，围着负隅顽抗的敌军绕了三圈。
　　见卡顿死了，托不贴麾下的士兵彻底乱成粥。
　　爱将被仇人残忍杀死，托不贴觉得心口发闷，当场喷了口热血涌出。
　　虽然他杀了近百个人族士兵，但卡顿的死，对托不贴的打击太大了。
　　见主帅吐血，亲兵忠心围过来，簇拥托不贴向外围杀去。
　　秦九歌哪里愿意，当即收拢龙雀阵，陌刀队为前锋，绞肉机开动进行最后的杀戮狂欢。
　　整整打了一天一夜。
　　托不贴吐血，带着几百亲兵逃出包围，身后互相踩死撞飞的士兵不计其数。
　　不等他们逃出百里，八个卫所严阵以待，等着托不贴送上门来。
　　被秦九歌打得落花流水，不管是士气还是体能，山海族士兵剩下的都不多了。
　　在八个卫所的冲锋下，这次托不贴带来的士兵全军覆没，本人重伤后仓惶逃出人族，幸存者不足五百。
　　最惨烈的战场，莫过于秦九歌指挥的龙雀阵。
　　四千人马，死一千三，伤两千。斩敌军三千零五，俘虏二十三。
　　黎明悄悄来到，再次唤醒沉睡的土地。天地无时无刻，向万物露出它仁慈的包容。
　　人族大胜凯旋，秦九歌三个字名震五蕴州！
　　众人拎着敌军头颅，洋洋得意返回镇北关，面见大元帅，荣耀与权势赋予在手。荒山下，多了上千个孤坟，什么都结束了。
　　对岸的欲骨朵，畏惧左果毅的威胁不敢越过闼婆河。
　　如果托不贴赢了，欲骨朵或许会冒险，以此试探人族的底线。然而消息传回来，托不贴和万余精锐惨败收场，之前的布局显得不重要了。
　　仅逃回了几百人，是山海族少有的耻辱大败。
　　托不贴靠着大俟斤花不多的宽恕，重新执掌浑邪部落，但声望和势力已大不如前。
　　看着波澜起伏，洗尽古今英雄的闼婆河，站在河边的欲骨朵突然拿出纸笔，在桌案上郑重其事写了封国书...
　　白虎军中军大帐，将士凯旋，普天同庆。封赏之余，左果毅大摆筵席，邀请全军享宴五天，算是给浴血奋战的勇士最大的犒赏。
　　奇怪的是，对这次功劳最大的秦九歌，左果毅绝口不提，倒让其他人觉得迷惑不解。
　　莫非秦九歌得罪了大元帅？
　　夜晚，侯大古他们愤愤不平，若非拦住，这帮人真要指着左果毅问给秦九歌的封赏在哪。连陆三他们，都得了许多元石，唯独秦九歌，什么都没有。
　　秦九歌默默吃完饭，荣辱不惊返回自己的住所，脸上不见任何恼怒或怨恨。
　　推开房门，大元帅左果毅，早早等着秦九歌。
　　“你好像不意外？”左果毅问道。
　　“确实，我猜到大元帅会来。”
　　“为何？”
　　“无它，赏罚分明，否则白虎军会溃散。无论如何，我猜到元帅会来找我。”秦九歌淡淡道，如沐明月霞光般干净清澈的眼睛，像璀璨星辰。
　　“我很欣赏你的心智，如果你愤愤不平的话，我反而会失望。”
　　秦九歌宠辱不惊的模样，让左果毅正色这个到太极界没多久的少年。
　　“元帅言重了。我只是‘治于人’的身份，岂敢提什么要求。功劳大了未必是好事，没有功劳未必是坏事。圣人教‘福兮祸之所伏’。”
　　“嗯，话是如此，能做到这步的不多，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提拔你吗？”
　　想了想，秦九歌摇摇头：“不知。”
　　左果毅笑骂道：“装蒜，已经知道为何不敢说。当本元帅是鼠肚鸡肠的小人吗？”
　　“末将加入白虎军之前，听说人族内部党同伐异，军政其实是由世家宗族说了算，恐怕和这有关。”
　　人族并不和谐，分成好几个派别，这点从五蕴州设立的白虎军、青龙军、玄冥军就能看出。
　　三个元帅之间，也不是那么默契，他们代表了不同势力。
　　“聪明，确实和人族派别有关。你可知道，千军令统御一个卫所，是很大的官衔了。每当有位置空出来，人族内部的世家宗族，会想方设法把他们的人塞进去，所以本帅没有贸然提拔你。”
　　点点头，秦九歌懂了。
　　自己刚来人族，哪怕有那么丁点功劳，决定自己官衔的人，是不会那么看中的，因为秦九歌不是“自己人”。
　　“元帅是想我加入人族的某个世家豪门？”
　　这些世家豪门不会永远都有天才诞生，所以民间出身卑微的人才，也是他们拉拢的对象。加入某个豪门，才会得到对方的全力支持，在边境立功，获得升迁。
　　没有势力和背景，在人族就是非我族类。哪怕你把山海族大俟斤杀了，上面撇撇嘴，照样能给你抹了。
　　那些宗门和家族影响太大，有时候左果毅也不能不照顾点。
　　“秦九歌，我欣赏你的才能和智谋。能从蜉蝣界飞升上来的，全是精英，也是人族内部势力拉拢的热门对象。”
　　“元帅觉得我该加入哪个家族或者宗门？”
　　左果毅笑了：“你愿意吗？”
　　“我对当狗没兴趣。当然，寄人篱下我宁愿去隐居。”
　　“哈哈，所以我没有给你任何引荐。当然，如果你加入某个大势力，千军令的位置，他们才会给你准备出来。”
　　秦九歌同样笑了，朝左果毅拱拱手，多谢这位大元帅没逼迫自己。
　　如果自己来太极界就是为了委曲求全，顺便跟那些自私自利的家族绑在一起，还不如回崇灵大陆老死算了。
　　“末将听过一句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不能改变游戏的规则，但秦九歌有权利拒绝这些势力的招揽。虽然后果，就是什么功劳都没有，或许要被打压半辈子。
　　“好，说得好。千军令的位置或许他们不愿意，不过你为我白虎军建功立业，本座身为元帅，岂能不赏？”
　　左果毅也是这些大势力的代表甚至掌舵人，他当然不会破坏游戏规则，不过这不妨碍他欣赏秦九歌。
　　“你现在仍是百军令，不过你麾下的赤虎营，确实有很大潜能。这样吧，我会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不妨碍你招人训练的事情。”
　　“多谢元帅。”秦九歌听出弦外之音。
　　理论上自己是百军令，但左果毅默许了，只要自己有实力，把赤虎营扩招到几百上千人也可以，上面假装没看见。
　　或许，这是左果毅对秦九歌的补偿。虽然官衔不变，但手下的人数，可以随秦九歌自己的意愿变动。
　　“对了，把你的陌刀队阵法拿来，好东西岂能独享？”左果毅当然不会白给秦九歌好处，临走要了陌刀的用法和冶炼技巧。
　　过了不久，楚未明从外面推门进来，眼中不带人间烟火，孤傲得像星。
　　“知道我为何不加入人族的势力了吧？”楚未明不会说出多么惊天动地的诗句，他只凭心做事，做实事。
　　“看来人族的忧患不在三个宿敌，而是各大家族门阀。”秦九歌背着手走出去，和楚未明到了一处山坡上。
　　夜晚万籁俱寂，天色如水般缓缓沉淀，闪烁着亿万璀璨的群星。山坡上，茂草茵茵有膝高，流萤飞旋其中，若隐若现。
　　美啊，此情此景，美不胜收。秦九歌和楚未明躺在山坡的草地，双手枕头，仰视着天空的浩瀚，人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
　　“跟我当游侠如何？”楚未明问道，他觉得秦九歌和自己是同类人，大家应该快意恩仇，不必在意世俗的讥讽和桎梏。
　　秦九歌摇摇头：“算了，现在挺好。”
　　“你不是说你最羡慕游侠的生活吗？”楚未明不解。
　　游侠，世间潇洒的行客，傲公卿而蔑王侯，连人族那些世家门阀也不能约束。他们喝最烈的酒，飙最野的马，哪怕蹲茅坑，也要中间那个味道最浓的位置。
　　仰视着天河里游荡的星辰和云船，秦九歌心中宁静许多，仿佛荡到了玉京仙乡：“羡慕归羡慕，当游侠免谈。”
　　“为什么？”
　　“多新鲜啊，现在我有得吃有得住，为什么要风餐露宿的出去乱闯。”
　　某君子胸无大志，并没有匡扶社稷、拯救黎明的宏大愿望。当了百军令，上有田哲撑腰，下有大帮兄弟掠阵，可谓吆五喝六，吃饭都不带给钱。
　　当游侠有什么？每天在山里面乱跑，没事喝点露水，吃点蚂蚱。傍晚仰天长啸，双手握拳锤着胸口哇哇嚎叫。
　　楚未明黑着脸，睡卧在青草的柔波中很不平静：“你说的那个是猩猩，不是游侠！”
　　“差不多啦，另外当游侠都要面瘫脸，你看我多阳光。”说完，大师兄咧开嘴角，露出自己几片大白牙，又帅又萌。
　　“呕。”
　　旁边的楚未明极度嫌弃。下界飞升的修士就是不同，脸皮都比别人厚好多。
　　“既然你想参与人族的权利争夺战，为何拒绝左果毅的邀请？人族的宗族门阀，站在最顶尖的，无外乎五姓七宗。左果毅，就是五姓中的左家当代家主。”
　　五蕴州乃人族北方门户，白虎军大元帅手握十数万精锐雄狮。而掌控这支部队的人，就是左家当代家主左果毅，可以想象人族到底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