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远布置阵法,本已累得不行。忽然前锋挫败了劲头,中军大衰,后军首尾难顾。那一道黑气返还回来,砸在毕远的脚面,将他摔得狗啃泥。
“毕远前辈!”
谷卓急忙上前,扶住毕远。坛上,几枚令旗相继爆裂,阵法里的符文也有损坏。
“咳咳。”把嘴里的泥土扣出来,毕远又羞又恼,让谷卓搀扶着。
“怎么回事?”东庭海岛的高手急忙问,怎么刚才还一往无前,转眼风就掉转了方向,吹得自己胯下凉飕飕,还以为没穿衣裤。
毕远恨恨道:“他们同样布置了阵法,真卑鄙啊!没想到那小子也会大罗玄光风阵,天底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炼器师。”
没想到对方和自己打了同样的算盘,打算在今天今时,用阵法把玉盒刮过去。
这就好比一个劫匪,带上刀带上棍,趴在路边等了三天,等自己打劫的对象。
好不容易,埋伏的劫匪扑出来,兴致冲冲准备下手了。
却发现准备打劫的目标,其实也是个劫匪,同样带着刀带着棍。
同行是冤家,彼此要能相敬如宾,那才是见鬼了。
两个劫匪碰面,绝对不是嘘寒问暖的问候,而是刀剑相向。
不是没有理由。
本来以为行为够卑鄙了,结果发现对方还卑鄙还无耻,这谁受得了啊。
谷卓气啊,大骂:“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尖嘴猴腮,满脸邪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我要是他,早就吊死在树上,以谢天下!”
东庭海岛的左坚也爆了粗口:“娘的,老子生平最恨不思劳作,只会坐享其成的小人。前辈别犹豫,快点再施法,刮风吹死他!”
“那是当然。”
同行之间,充满了仇恨,死个同行绝对比死个邪修更有积极性。
毕远也不废话,更不敢轻敌,坐在阵中召来四人护法,竖起令旗再斗邪恶。
“好,给你来道焚炎热风,祛祛你身上的湿气!”
毕远话音刚落,天空飘来数道红气,炽热无比。那红气飘来,四周温度陡然上升,风也变得干燥滚烫,如同沸水朝远处的秦九歌一行人泼去。
百草枯死,万木焚烧。秦九歌立在阵法中,见天空飘来几道红气,又见前方树木具焚。冷笑声,当即结了九重印法,烙在身下符文,引动灵气不绝。
“老小子,还敢用焚炎热风来烧我。好,给你来道北极凛风,帮你去去火!”
以牙还牙,秦九歌启动阵心,反用北极之风灭了焚炎之气。前方还在燃烧的树木,转眼结成了冰霜,空气温度又降回来,从火焰山跌到了北极冰川。
砰!
二风相撞,彼此抵消。秦九歌和毕远各自退了两步,脚踝陷入泥土里,眼中喷出真火。
“小子,我今天和你不死不休。”毕远在原地跳起来骂道。
服下两颗灵丹,秦九歌平顺呼吸:“老王八蛋,本师兄今天和你卯上了。要是打不过你,北宫司命从此不做人了。”
远在西极海的北宫司命,不知为何又打了两个喷嚏,感受到冥冥之中传来的恶意。
“噗嗤。”
毕远真发了狠,秦九歌屡屡羞辱自己,令他恼怒。咬破舌尖,当即连喷三口精血,毕远瞪大眼睛,将精血在空中结成三道红色符文,射入天穹。
大阵被全面激活,毕远双手掐诀,由谷卓四人为其护法,他站在中间。朝天一指,朝地一指,阵法循环往复,直接把数十万中品灵石吸收。
灵光旋转无限,像积蓄已久的炮弹,在临界点,才被毕远怒目释放出来。
“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到了阴曹地府,在阎王面前忏悔吧!”
手持宝剑呼风唤雨,上应阴阳下呼五行。毕远施展起自己得到的洪荒秘术,以燃烧自己百年寿命为根,将谷卓四人的修为统统抽调大阵,爆发最强攻击。
那攻击,化为风力,无限接近于万法境的法则之力,堪称湮灭时空的风暴。
好风,好风!有大日阳风,广寒阴风,怒怨狂风,昊天飙风,灭魂神风,太乙罡风,九幽魔风。此七风,贯通古今至阴至邪、至强至暴之气。
纵然万年不朽的不灭金身,落在风眼里,不出一时三刻,便化为枯骨。哪怕太荒神铁,稍稍触碰风面,也会被搅得稀烂,破碎开来。
七风强悍,风风见血,哪怕半步万法境,面对起来也觉得恐怖。
把空古绝今的七大神风全部召出,那毕远站在中心,狞笑几声,好像看见南玄海岛损失惨重的下场。敢和自己作对,叫那小子魂飞魄散!
七风合力并出,沿途破山穿石,无坚不摧,真比数件极品圣器还厉害。
秦九歌稳坐阵法之中,忽然看见空中肃杀。再抬眼,远处暴土扬长,连水洗的天空也变得灰蒙蒙。那七风长袭而来,金丹大道也难以保持稳固,几近无解。
“秦大师!”万丹惊慌叫了声,没想到东庭海岛还有这等杀手锏。
即便万丹自己能应付,至少燕琳和申屠永,是难以承受的。那股风力,太恐怖了。很难想象,那平日解暑消热的清风,能变成如此毁天灭地的能量。
“不要慌。”
秦九歌四处看了看,见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无不被风力包裹。那些倒霉的飞禽走兽卷进去,和土石一并崩裂,中心形成真空地带。
北方西方和东方,也被神风所阻拦。好在先天造化,开辟乾坤,天地从此有了八荒。毕远召唤的神风再厉害,那也只有七道,无法真正封锁天地。
寻找毕远发出杀局的破绽,秦九歌发现,正南方没有被风力覆盖,是唯一的生门。
一柄令旗投在南方,稳稳定在山石缝隙中,纹丝不动。秦九歌竖起眉毛,指着令旗落下的方向:“你们去那躲躲,我来和毕远斗。”
万丹不放心:“要不我留下来,替你护法吧。”
“不必,人多反而碍事,毕远需要人帮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我可不需要。”
比经验,秦九歌是比不过毕远的。而自己唯一占据的优势,就是修为上的差距。毕远不是修真者,即便有东庭海岛的高手替他保驾护航,那也必定有破绽。
秦九歌稳住自己布下的阵法,又将几道符文替换。七大神风呼啸过来,除了正南方,到处是充满毁灭能量的风暴,连肉眼不可见的砂砾,也被风暴所分裂。
哗啦。
七道神风逼近秦九歌,混沌岛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沉没。与此同时,秦九歌身上的衣服,也被风撕裂开来,露出精壮的上身。
很薄很薄的紫色光幕,在风暴逼近时,从秦九歌身体的毛孔里冒了出来。霸绝的紫极龙纹被召唤,感受到风中的挑衅,其中蕴含的神之意志,自己觉醒。
有紫极龙纹附身,秦九歌勉强抵消了风力的撕扯,没有被五马分尸。继续定在阵法中,摸寻毕远的破绽和弱点,局面再次变得微妙。
“水来!”
拿出冥海帝令,将其中百万千万亿万之汪洋弱水,释放出现。秦九歌左手持帝令,右手握令旗,犹如千军万马中挥斥方遒,将无数条弱水之气迫入风暴中。
弱水不同于凡水,其中蕴含的重力非比寻常。弱水一出,与七大神风展开拉锯战,将被刮得下沉百米的大地稳住最后的浮土。
“怎么可能。”毕远大骇,自己的攻击居然没有奏效。
猜测秦九歌身怀宝物,毕远眼中划过浓郁的贪婪,继续让谷卓四人往阵法中心灌输灵力。而毕远则稳居法坛,加大力度,侵蚀弱水组成的天城。
暂时用弱水抵御风暴,秦九歌在原地竖起几道土墙,躲在被风处,努力回忆六师傅留下的炼器之道。
毕远施展的阵法再逆天,那也只是炼器之道的很小一部分。所谓炼器,并非单纯的冶炼金属。真正的炼器师,能把天地当做熔炉,把百草山川当做燃料。
那天空中的日月星辰,大地上的盖世豪杰,不过是炼器师手中的砖石,可以随意搬动驱使。
“有了。”
重新阅读剑尊所留的记忆,秦九歌找到毕远施展的秘术的致命破绽。
天地初开,混沌茫茫,幽冥晦涩,阴阳不张。在那时间的终点、万物的源头,天地开辟之时,根本没有东西,也无南北,更无万物。
圣王从宇宙中诞生,裂了混沌,取了鸿蒙,成了造化,分了柔刚。在玄黄被创造时,有四圣定下东南西北,指引圣王方向。
东南西北四方后,又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小方,作为辅臣。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苍生均有不可弥补,无法圆满的缺憾。
毕远施展的秘术虽强,但也只是在先天之下。七道神风,远远无法堵住八荒的所有出口,这是剑尊留下的记忆中所记载的。
大罗玄光风阵,是剑尊所创,能杀王者。根据剑尊对炼器之道的理解,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熔炼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存在的。
把七道神风,装在一个容器里。如果能让七道神风融合,那么经过融合的风,就能堵住天地八荒所有的出路,那才是真正的大罗玄光风阵。
第646章阴阳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