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安阳笑了笑,眼里充满了疲惫,毫无水色,“唉,其实守不守,已经不重要了。”
“好生麻烦,你这人说话真是急人。”死胖子在旁边不爽了,抖着浑身肥肉。
宣武城被困已经五十天有余,其余人均是人比黄花瘦,唯独四师弟牛万山,那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所以做人和生活啊,都有诀窍。
见安阳把凌锐的目光投向自己,死胖子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师兄说过,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今日弹尽粮绝,援兵殆尽,唯有死战,不能苟安!”
安阳大惊,正色看着死胖子。
很难想象,除了他脑子被门挤了这种可能,体胖心宽的他,竟然会说出如此凌厉而一针见血的话。
“你不怕死?”不愧是秦兄的同门,安阳赞叹。
死胖子小小的眼睛眯得更是看不见,短肥的手掌捂着脸:“你说话多新鲜啊,谁不怕死。”
“那你还上来?”安阳诧异,果然脑子被门夹了。
“我陪着我师姐上来,同生共死。”死胖子深情款款,望着戎可可,“师姐,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在这种环境下,我想说出我内心深藏已久的话。”
戎可可撇过头,耳根燥热,发红发烫。
安阳瞪大眼睛,这家伙,是想在自己面前显摆什么吗?不愧是秦兄的同门,都要死了,还这么放得开,真是佩服。
“有啥话,等到妖潮结束后再说吧。”替戎可可解围,也免得自己吃了狗粮,安阳心爽,忽略了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死胖子。
安汀兰从远处巡视城防,小跑过来。
经过几十天的磨砺,她蜕变许多,行为做事有几分干练,与往常的皇焰谷小魔女大不相同。
“哥,我想跟晴雨妹妹一同守城。”安汀兰过来,有些心疼的拉着东方晴雨的小手。
“哥?”安汀兰皱眉又问,却见死胖子看着城楼下,低头思索。
“你想什么呢?”安汀兰好奇问。
死胖子有些害怕:“我刚才诅咒你哥走路摔死,结果他脚下的砖石就碎了。然后,你哥掉下去了。”
众人急忙后退几步,与胖子保持爱憎分明的界线。
夜晚,老鸹依旧停在城外枯死的死树上。
这几十日,它吃得浑身油光发亮,很饱也很满足。
闲暇的梳理梳理自己狭长的黑色羽毛,鸟喙在尸肉血海里摩挲,被打磨得异常光滑锐利。
嘎嘎!
贪婪的老鸹振翅飞走,肚子挺得老高,只能贴着地面飞行。
不等老鸹飞出多远,地动山摇之间,妖潮再次爆发。
朝着十万里内仅存的最后一个人族据点,进攻!
老鸹吃得臃肿肥胖的身体,不等及时敏捷的避开妖潮,便被狂风的余浪裹挟其中,踏为灰烬。
天很高了,地很薄了,妖潮开始,向着宣武城浩浩荡荡的进发。
那三个古朴的篆体大字,“宣武”二字已经磨损得只剩浅浅的痕迹。那个“城”字,左半边代表疆土领域的“土”,也在乱石穿空的血战中渐渐消失。
东方晴雨站在东面的城楼上,左右,都是彼此熟悉的人。
可当那股妖潮带着铁血的洪流冲击而来,那股气势撕裂天地,依旧骇得她小脸发白。
师兄,你在哪?
“要沉住气,妖潮抵达城楼下,必定有所缓冲。看准契机,握紧武器刺出去!”安阳很有经验,站在后面,残破的盔甲已经脱掉,换上一身血色的儒者长衫。
战争,本来就是一台绞肉机,不必任何花言巧语,也不需粉琢雕饰。刀起,刀落,人头落地,仅此而已。
东方晴雨死死绷着小嘴,尽量避开眼睛,不去看那股铁血的洪流沸腾。
妖兽,妖兽,她体内,也有着它们的血脉,已经在寒冷的夜晚,肃杀成了冰渣。
“攻!”举起长枪,安阳在身后下令,左脚踏着残破的楼台,毅然第一个刺了出去。
“杀!”百余人稀稀拉拉的呼喊着,刀尖尽是残破豁口。
安汀兰颇有些忧虑的关心东方晴雨,却见当妖潮降临楼下,东方晴雨眼中的惶恐已经消失具散。
取而代之的,是绝无的冰冷。
嗖!
长剑哀鸣,飞入妖潮,将一只妖兽拦腰截断。
死胖子极力撑大自身的身躯,脚步分开,举起一面萱花大斧,竭力砸向下方攀爬城楼的妖兽。脑汁飞溅,血肉模糊。
巨大的身体,尽量庇护在戎可可周围,眼神从未如此认真。
半个时辰后,对于残酷的杀戮,东方晴雨从恶心挨到了习惯。
抬手落下,抬手落下,耳畔,除了厮杀,已经蒙蔽了最后的物性。
直到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在耳边陡然爆炸。
瞬间,一切都静止了,被定格在时空。
屹立多日的宣武城,终于到了极限,在妖潮的冲击下,城墙轰然垮塌。
没了城墙作为庇护,宣武城暴露在妖兽眼底,犹如赤身的美人,毫无遮拦可言。
“快走!”安阳大骇,惊恐的拉起自己妹妹和东方晴雨。
再看看死胖子,若是能多有几个这种骨骼迥异的人物,把他们丢下去,足以堵住破裂的百丈城墙。
“走?”东方晴雨双目带血,“能走到哪去?”
说罢,固执的转过头,将一只扑上城楼的妖兽挑破喉咙。
妖潮冲入破裂的城墙豁口,不等去堵住,已经听见此起彼伏的惨死叫声,那种骨骼血肉被踩碎的噗嗤声,连连爆炸开。
安阳踏在残破的城楼上,低下身,看见妖潮的洪流把昔日繁华的宣武城,撞得支离破碎。
天灾人祸,一起降临!
看着发黑的天际,安阳闭嘴无语,沐浴在风里,铁拳紧握:“战退兽潮死无数,残鳞败甲漫天飞。我自悲歌向天问,为何兄弟死别多。”
怒声大吼,放肆回荡在嗡鸣的践踏声里。安阳眼角欲裂,头发竖起,愤怒难当。
未传出多远,怒吼戛然而止,被偃旗息鼓在惨叫和奔吼之中。
心如死灰,安阳调转头欲走,却听得天际之外,有人明朗言歌: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时人皆以杀妖兽,怨气死气凝聚多。今日时非天作孽,全乃孽债报应果。倘若人不造杀业,妖兽何必以死搏。此乃前人多作孽,以至今日是非多。”
“何复言?”安阳变声,仰天长问。
“滥杀妖兽死气聚,故而妖兽皆疯魔。此皆都是人所为,奈何皆怨妖兽苛。假使人以德修己,何至今日血洒丘。妖兽杀人皆有错?人屠妖兽皆是佛?此为内心不修德,不知内省悟己过。一啄一饮皆有因,莫怪一人不修德。”
砰!
安阳跪在血泊的楼上,血花溢满磨破的膝盖,祷磕天方:“前辈大能,还望出手相助!”
“哈哈,老夫身在海外,岂能腾出手。再者说,因果孽债,皆是人族屠戮妖兽而起。若是无怨,血苍派便是皓首穷经,又怎么能激发妖潮?”
一口浊气逆转,安阳几欲昏倒,被安汀兰快步扶住。
这时候,亿万军中,妖潮破开宣武城。东方晴雨豁然站起身,高高立在城头之上。
“快走,你疯了不成?”安阳双目充血。
东方晴雨闭口不言,眼睛望着森森的山林远方,那里豁然出现两道人影,绝处逢生!
“哈哈,阴阳狗王,休要逃跑,快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滚开!”阴阳法王大惊失色,见他脸上,鼻青脸肿,甚至有两条鼻血挂在嘴唇上,盈盈动人。
“看飞拳!”五长老大吼,声音瞬间掩盖千米之外正在攻入城中的妖兽。
阴阳法王在空中调转身体,本想硬抗五长老口中的铁拳。
等他回转头,铁拳倒是没有,五长老飞起一脚,差点令他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捂着肚子,阴阳法王憋口气,大骂卑鄙。
五长老诧异,满脸无辜:“啊,我是个疯子啊,疯子的话你也信?傻啦吧唧。”
阴阳法王无语凝噎,只得调头再跑,往妖潮的方向飞快逃窜。
“果然是狗王,就会贴地跑,休走!”五长老双目神采,兴高采烈的追上去。
羞愤得快要吐血,听阴阳法王高声:“不是阴阳狗王,是阴阳法王!”
打不过对方,甚至阴阳法王觉得。眼下这个逼得自己上天无路的疯子,比灵霄宗大长老还强大。
要按照阴阳狗王的专业术语,大长老,可以比作藏獒。
那么五长老,就是藏獒里面纯血统的狗王,咬着人不放的那种,着实是狗撵包子。
“滚!”
踢飞阴阳法王,令他摔入妖潮之中。
宣武城外,五头妖王正在气定神闲的指挥战斗,满是长毛的妖兽嘴脸,露出人性的贪滑。
正在五头妖王以为大梦可成,不想五长老踢飞阴阳法王,对方正巧摔入那妖王的中心。
用实际行动证明,阴阳法王虽然打不过五长老,不过要收拾五头不入流的凝丹境妖兽,还是翻掌之间,便把它们碾为血水。
见五长老又和年糕似的黏糊过来,阴阳法王顾不得仪态,把血水往天空一掏,调头就跑。
挡住血水玷污躯体,五长老再抬头,阴阳狗王已经蹿到千里之外...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在大浮屠幽冥界,秦九歌今天连吃了三桶干饭,心里头舒坦,浑身充满了力量。
夜叉族就是热情好客,看见自己能吃能睡。几个送饭的,都感动得哭起来,真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好人。
第229章这里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