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光的照射下,石壁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形态,石纹变换成繁复的花纹,一直张开翅膀的大鸟跃然而出,周身燃烧着火焰。一副栩栩如生的壁画呈现在几个人的面前。当通灵之眼的白光照射在大鸟的眼睛上的时候,整个两界山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沈萧他们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周围风沙打坐,走石横飞,那壁画忽然变成山门,轰然打开,震耳欲聋。
一条阴森的隧道出现在几个人的面前,通灵之眼的光芒直直的向里面射进去。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沈萧站起身,“走吧,进去看看。”
“也没别的选择了。”陈学海跟在沈萧的身后,走进山洞。两个姑娘也沉默的跟了进去。
楚夏迈进隧道的那一霎那,通灵之眼的光瞬间消失了,石壁聚拢,石门关闭。几个人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无风无光无形无影。
沈萧在走在最前面,周围一片漆黑,他想提醒大家手拉着手不要走散,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停住脚步,身后的陈学海随即撞了上来。
沈萧伸出手拉住陈学海,他用手指在陈学海手心上写字,“手拉手”,陈学海握着沈萧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表示知道。沈萧不放心,站着没有动,另一只手朝着陈学海身上摸去,摸到他另一只胳膊,然后摸到他的手,摸到被陈学海牵着的楚夏的手上。
楚夏明显被吓了一跳,就要缩回手去,被沈萧一把拉住,然后沈萧动作停顿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在楚夏身上摸过去的想法,用手指在楚夏胳膊上写了一个“林”字。楚夏会意,拉着林晓婉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让沈萧摸到林晓婉的手。
沈萧确定完了,放下心来,在黑暗中小心的往前走。
周围一点光线也没有,几个人听着自己的心跳和彼此的呼吸声。忽然沈萧的脚步顿了顿,他仿佛听到了声音,是从里面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沈萧继续向前走,那声音渐渐进了,窸窸窣窣的,仿佛是河水解冻、冰雪融化的声音,草木生长、新枝发芽,天气渐暖,这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大自然草长莺飞的声音中,似乎有人声,那人声悲悲戚戚,似乎在呼喊着什么,然后就传来低沉的哭声。沈萧侧耳去听的时候,却又变得遥远起来,听不真切。
春天原本是给大地带来生机的季节,但是为什么还会如此的绝望。气温的回升让忍过寒冬的病毒也迅速的繁殖传播,瘟疫爆发,到处都是病倒的人,解冻的河水浑浊不堪,尸殍遍野,人心惶惶。周围全是失去亲人的痛哭之声。沈萧一行人在这些声音中走过,视线之内一片黑暗,那些画面却仿佛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上了年纪的老翁失去唯一的儿子的绝望哭泣,尚不懂人事的襁褓之中的婴孩躺在父母冰冷的尸体旁边饿得哇哇大哭。胸腔里是巨大的绝望和难过,楚夏忍不住握紧了手,前面的陈学海和后面的林晓婉都仿若未觉,楚夏任眼泪直流。
几个人脚下不停,像是走在幻觉之中,又像是进了一场只有声音的电影,像是穿越了时光,那些故事在回放,而他们只是一个路人,在其中经过,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周围的哭喊渐渐弱了下去,能听到溪水的声音,清澈蜿蜒,像是一片竹林,有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世外挑源,山脚下应该还有许多桃花,像是走进了桃花源记,豁然开朗便是如此了吧。
几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花前月下,伊人在侧,两杯清茶,语笑嫣然。隐约的有雷声传来,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窗棂,扰人清梦。有风起,枝叶摇摆,发出呜呜声音,如泣如诉。风声渐大,雷声轰鸣,大雨瓢泼而下,暴雨来临。
林晓婉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在奶奶的小屋里,听着外面狂风暴雨,仿佛房子都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被摧毁。雨声越来越大,河水暴涨漫过河床。是小龙女在痛哭吗,暴雨下了许久许久,终于山洪暴发,轰隆声中,岩石和着泥水滚滚而下,房屋倒塌,村庄瞬间化为乌有。天地之间混沌一片,在大自然摧毁一切的力量面前,人类渺小而又脆弱。
雨声渐歇,能听到一些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在清点人数。人群中有人无助的颤抖哭泣,然后有低声的安慰,然而安慰声渐渐的消失了,所有人都哽咽着低声哭泣。曾经的家园,如今变成了荒凉的废墟,还有曾经笑颜如花的那个人,不知在废墟之下的何处。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陈学海的双手不停的发抖,同伴用力的回握才让他稍稍安心下来。黑暗使人对于声音格外的敏感,陈学海赶到了浓重的窒息感,他只能用力的呼吸。
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几个人愈走愈远,风声渐渐有了变化,树叶摩挲间带着干枯的声响,这是秋天。远处传来呐喊,像是许多人在喊口号,有鼓声,有号角。鼓声越来越急促,呐喊声忽然大涨,马蹄敲击地面发出隆隆的声音。这是战场,两军对战,兵刃相接,厮杀声震天。战马嘶鸣,遭受攻击之后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兵器碰撞火花肆意。长枪刺入皮肉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山河。嘶声力竭的拼杀让人红了眼,血气在体内翻涌,奋力挥舞手中的兵器,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一将成万骨枯,这山河是用无数儿郎的血肉换来的。华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战前豪情万丈,一腔热血,然而战鼓平息之后,只留萧索凄凉,尸骨如山。不闻哀嚎,却震撼人心。
沈萧深吸一口气,古代的战争没有人再有机会经历了,但是现代的战争更加的残酷。他强忍着自己的思绪不去想,那一次次危险的追捕,国外爆发的军事冲突,恐怖袭击,战争也许是人类史上最能避免又最难以避免的灾难。
他们走过了堆满尸骨的战场,耳边寒风呼啸,风中夹杂着冰霜,寒冷的冬天降临了。寒冬笼罩,大雪纷飞。四处寒冷一片,无家可归的乞丐瑟瑟发抖,口中低喃已经听不清在述说什么,也许在祈求路人给予一点温暖,也许在讲述命运的不公。
大雪封冻,冰冷的冬天格外无情。穷苦人家的孩童在寒冷中哇哇大哭,冷的炉灶,空的米缸,薄的衣服。几个人听着耳边的风雪声,仿佛看到一望无垠的苍茫,天地之间,再无一物,孤独的人在路上踽踽独行,身后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淹没。
黑暗之中几个人的脚步都开始缓慢了起来,仿佛那风雪是真实的存在,让他们举步维艰。这是一场孤独的旅行,看不见去路,也没有归途。巨大的孤独铺天盖地,让人迷茫,让人想要放弃,这是被时间遗忘的旅途。
沈萧的脚步停下了,陈学海也停下了,楚夏和林晓婉也跟着不走了。没有人催促,没有人提出疑问。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了,世界重归宁静。仿佛走到了时间之外,只有胸腔里还发出怦怦的声音。那是心跳的声音,证明还活着的声音。
楚夏感觉到四周似乎亮了起来,终于摆脱了黑暗。她看到了眼前的一个影子,那是陈学海的后脑勺。楚夏动了动手腕,眨眼适应眼前的光亮,试着发出声音。
“喂。”
#第二十七章 无形而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