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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圣王之举事,必先谛之于谋虑,而后考之于蓍龟。白屋之士,皆关其谋;刍荛之役,咸尽其心。故万举而无遗筹失策。《传》曰:“众人之智,可以测天。兼听独断,惟在一人。”此大谋之术也。谋有二端:上谋知命,其次知事。知命者,预见存亡祸福之原,早知盛衰废兴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若此人者,居乱世则不害于其身,在乎太平之世则必得天下之权。彼知事者亦尚矣,见事而知得失成败之分,而究其所终极,故无败业废功。孔子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也。”夫非知命知事者,孰能行权谋之术?夫权谋有正有邪,君子之权谋正,小人之权谋邪。夫正者其权谋公,故其为百姓尽心也诚;彼邪者好私尚利,故其为百姓也诈。夫诈则乱,诚则平。是故尧之九臣诚而能兴于朝,其四臣诈而诛于野。诚者隆至后世,诈者当身而灭。知命知事而能于权谋者,必察诚诈之原,而以处身焉。则是亦权谋之术也。夫知者举事也,满则虑溢,平则虑险,安则虑危,曲则虑直。由重其豫,惟恐不及,是以百举而不陷也。
  杨子曰:“事之可以之贫,可以之富者,其伤行者也;事之可以之生,可以之死者,其伤勇者也。”仆子曰:“杨子智而不知命,故其知多疑。语曰:“知命者不惑,晏婴是也。”
  赵简子曰:“晋有泽鸣、犊犨,鲁有孔丘,吾杀此三人,则天下可图也。”于是乃召泽鸣、犊犨,任之以政而杀之。使人聘孔子于鲁。孔子至河,临水而观,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于此,命也夫!”子路趋进曰:“敢问奚谓也?”孔子曰:“夫泽鸣、犊犨,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之未得志也,与之同闻见,及其得志也,杀之而后从政。故丘闻之:刳胎焚天,则麒麟不至;干泽而渔,则蛟龙不游;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丘闻之:君子重伤其类者也。”
  孔子与齐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来,言周庙燔。”齐景公出,问曰:“何庙也?”孔子曰:“是厘王庙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诗》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与人,必报有德。’祸亦如之。夫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庙。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无乃绝乎?故殃其庙以章其过也。”左右入报曰:“周厘王庙也。”景公大惊,起,拜曰:“善哉!圣人之智,岂不大乎!”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以问管仲。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叹曰:“歖!日之役者,有执柘杵而上视者,意其是邪!”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焉,东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傧者延而进之,分级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优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愀然清净者,绖之色;勃然充满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满,此兵革之色也。君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窃虑小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闻以声也。今不闻其声,而以其容与臂,是东郭垂不以耳听而闻也。桓公、管仲虽善谋,不能隐。圣人之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东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禄而礼之。”
  晋太史屠余,见晋国之乱,见晋平公之骄而无德义也,以其图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其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威公问其说。对曰:“臣不敢直言,示晋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不当。曰:‘是何能然?’示以人事多不义,百姓多怨。曰:‘是何伤?’示以邻国不服,贤良不与。曰:‘是何害?’是不知所以存、所以亡。故臣曰:‘晋先亡。’”居三年,晋果亡。威公又见屠余而问焉,曰:“孰次之。”对曰:“中山次之。”威公问其故。对曰:“天生民,令有辨。有辨,人之义也:所以异于禽兽麋鹿也,君臣上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昼为夜,以夜继日,男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