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写愚夫婿刘子章拜复
玉环看毕,惊疑曰:“那假书是何人造的,却道我与张家成盟呢?”正在沉思,因见月娥背面忍笑,又回顾小莺。而小莺亦望上月娥欲笑。玉环知其中必有跷蹊,忽悟曰:“我明白了,那假书必是妹妹所造,以诳刘郎。使刘郎绝念了我的旧盟,然后附就了尔的新约。新约亦定,则今日才可同嫁刘郎了。妹妹尔道是否?”月娥遑然起谢曰:“诚然诚然,休怪休怪。只是小妹不得已而作此计者。一是情深在姐姐,一是爱煞在刘郎。只要聚首终身,才算毕生愿足。至于专房正位,小妹焉敢望之。”玉环曰:“吾等同体同心,又何嫡庶之别。只是此中缘故,我却未晓到来。其在刘郎,素闻妹妹之芳名,见妹妹之佳作,固无不愿。妹妹乃深闺素守,却从何处拔识刘郎,就起终身之计呢?”月娥曰:“因一日刘郎射雁闲游,误至敝居,是以相识。然那时不过聊通姓氏,却未曾道及其他。”玉环曰:“即是偶然相识,怎又将我私盟私约,亭前饮酒,席上和诗,以及所赠绣包之事,一并都说出来。何交浅言深如此?”月娥笑曰:“这又是因一夕,妹妹到刘郎映雪斋中,与郎同寝一宵。问得此绣包之故,是以言及耳。”玉环惊问曰“妹曾与郎同宿耶?”月娥答曰:“然也。”玉环声低笑问曰:“起来裙带短些儿否?”月娥曰:“姐莫非疑有云雨之事耶?无之,无之。”玉环哑然笑曰:“尔何瞒我之甚也。佳人才子,乍得同衾。况一个是孤客萧条,一个是深闺寂寞。拟其相须之急,有不啻饿鸡之见谷,饥虎之得羊者。而谓其徒同衾枕,不起拨云撩雨之情,有是理否耶?”春花亦曰:“佳秀初逢,竟不举事,天下也断无此愚士子,天下也断无此呆佳人。想是怕小姐怪他先尝,故不肯直招耳。”月娥曰:“二位那知其中缘故。”乃将昔日男装会刘生之故,细细说来。且曰:“尔道如此蹈险履危,方能干成此计,则吾情之苦为何如也。”玉环笑曰:“原来如此,妹妹此举,可谓入虎穴而履虎尾者也。倘被刘郎看破,奈何,奈何。”月娥曰:“小妹所为,断无失着。即或被郎看破,当亦似姐姐和诗饮酒作如是观,不至就及于乱也。”秋月在旁曰:“二位姐姐,尔嘲我,我嘲尔,几至笑煞了人。”玉环笑曰:“不是这般,怎得恁多笑话呢。”于是谈至五鼓,方才安眠。
次日午饭后,玉环正与月娥同床倦寝。忽秋月入房报曰:“刘郎归矣,现来在花下,潜待小姐出来。”玉环、月娥闻报,都惊喜得连忙下床。连花鞋儿都忘记穿了。玉环挽住月娥曰:“妹妹且谩些出。尔只消靠着纱窗暗窥,待我戏一番刘郎与尔看看。”于是一面说,一面怒狠狠的走出小门。绕花喝曰:“今日鸟雀惊喧,定有偷花贼潜伏在此。”刘生趋出曰:“是小生,不是花贼。”玉环叱曰:“我不管尔小生、大生,入到此处便要以花贼问罪。”生惊问曰:“小姐莫非不认得刘昭否?”玉环愈怒曰:“怎么不认得,尔这薄幸郎。我当日只道尔是个好人,谁知尔欺心背约,贪得无厌如此。”刘生曰:“小生如何欺心背约,贪得无厌。请小姐详之。”玉环曰:“说来越发令人烦恼,尔昔日与我说甚么话,怎么才往吉安半载,竟就与月娥约个新盟。将我的旧盟,看得水流般淡,尔道可恨不可恨。然又何止月娥便罢,依尔这色中饿鬼的意思,便教有十个、百个、千个、万个,都一般消受起来方才足尔的愿哩。”刘生怅然曰:“月娥之约,非小生故意为之。望小姐息怒开心,待小生申诉一遍。”玉环曰:“此故我已知之,何消再说。只是尔我既不相念,便好到吉安去,与月娥做好夫妻,快活无忧。莫再来此,缠缠扰扰了。”刘生欲辩无从,欲言不得,正在惆怅。忽闻隔花有人笑且来曰:“刘郎莫要听他,他惯要戏耍得好不顾人死活的。”玉环顾之,乃月娥也。乃抚掌大笑起来,长吁一声,执生手曰:“半年思望,一日三秋。体弱不胜衣,为郎憔悴多矣。”生亦吁一声,正欲致语,而月娥已至。生惊问曰:“佳人莫非金小姐否?”月娥徐徐答曰:“然也。”生曰:“来几日矣?”月娥曰:“昨日才来。”生问玉环曰:“今日两地成盟,洵为误事。但未知尔二家如何处置?”玉环曰:“吾等都极愿同侍郎君。昨日家君亦有此话。”刘生跃然喜曰:“如此绝妙,这真是我刘昭三生之福了。只是这段因缘,出于无意。昔日未知何人,传此假信。遂至与金姐成盟。”玉环笑曰:“君欲知造假书之人否?”因代月娥诉说,自与君花前迎面,情爱交深,故特改装相寻。以及用假书计,如此如此,一一说明。刘生听了,如梦初醒。顾月娥曰:“然则,昔夜同宿的黄公子,莫非小姐否?”月娥点头微笑曰:“然。”生哑然笑曰:“我只道世间那有如此的风流才子,如此奇人奇事,怎一向全不知道来。”玉环曰:“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者也。”生曰:“以孟德之足智善疑,犹落阚泽假书之计。况我非孟德之智,无孟德之疑,而能出此圈套耶。”于是相视大笑。
正谈得酣畅,忽月娥之舅小哥,由小门走出池上,投石戏鱼。玉环恐生为小哥所见,因喝曰:“哥儿,尔来此做甚么?”小哥置若不闻,投石如故。玉环乃指月娥曰:“尔阿姐骂呵,尔还不快些回去呢。”小哥见了月娥,方嘻然闪入小门儿去。俄又闻白夫人谓金夫人曰:“今日云晴雪散,正好看看梅花哩。”生闻之,急潜出园门而去。明日,白公遂修一信,达知刘公。详言三家联婚之故。刘公见信,唤刘生问个明白。生以那时分头择配,各不相知对之。刘公大喜曰:“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致,此天缘也,不可不从。”于是三家合订吉日,以来春三月十五为佳期。未几度过残冬,已至三月十五。是日也,竹外蝉喧,雅韵奏求凰之曲。花间鸟语,清音谐引凤之箫。萍开寸寸之心,柳结重重之眼。绿纱窗下,祥开好女之花。白玉阶前,瑞兆宜男之草。一天烟景,满地风光。这边刘生,着了锦花紫袍。系上卧狮玉带,服饰冠履,悉用朝仪。而外面仪卫森罗,伺候门外。须臾,雷炮轰处,刘生已登彩轿。鸣锣擂鼓,望白家庄而来。一路上弦管纷纷,旌旗淠淠。马嘶炮响,震地惊天。所历城市村乡,男女争观,无不喝彩。比至白家庄外,白公已冠服齐整,趋出迎之。引进华堂,行奠雁入赘之礼。奠雁既毕,忽闻朱门响处,一群侍女:有藏羞的,有带笑的。扶出两位新人。玉
第35章游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