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主畋于河西,尚书令古弼留守,诏以肥马给猎骑,弼悉以弱马给之。帝大怒曰:笔头奴,敢裁量朕!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锐,故帝常以笔目之。弼官属皇怖恐并坐诛,弼曰:吾为人臣,不使人主盘于游田,其罪小。不备不虞乏军国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强,南寇未灭,吾以肥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虽死何伤?帝闻之叹息,赐之以裘马。他日魏主复畋于山北,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牛车五百乘载之。诏使已去,魏主谓左右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自以马运之。遂还行百余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曰:笔公可谓社稷之臣矣。
齐文惠太子幸东田,观获稻,谓范云曰:此割甚快。云曰:三时之务,亦其勤劳。愿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文惠改容谢之。侍中萧缅先不相识,就车握云手曰:不谓今日,复闻谠言!
傅縡谏陈后主曰:夫人君者,恭事上帝,子爱黔黎。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仇,视百姓如草芥,后宫曳绮罗,厩马余菽粟,兆庶流离,僵尸蔽野,贿赂公行,帑藏虚耗,神怒人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因兹而尽。后主大怒,竟被赐死。
章华谏后主曰: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妃嫔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场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辙,臣见麋鹿复游姑苏矣。后主大怒,即日斩之。
宋明帝起湘宫寺,曰:此寺是大功德。虞愿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卖儿鬻妇。佛若有知,当悲哭哀愍罪高,佛图有何功德!袁粲在坐,为之失色。帝大怒,使人驰曳下殿。愿徐去,无异容。
后周宣帝德政不修,数行赦宥。乐运上疏曰:臣案周官,国君过市刑人赦,此谓市者交利之所,君子无故不游观焉。则施惠以悦之也。尚书曰眚灾肆赦,此谓过误为害虽大,当缓赦之。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故管仲曰,有赦者奔马之委辔,不赦者痤疽之砺石,又曰惠者人之仇仇,法者人之父母。吴汉遗言犹云,惟愿无赦。王符著论,亦云赦者非明世之所宜有。至尊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
隋苏威,高祖尝怒一人,欲杀之。威伏阁进谏,不纳。上怒甚,将自出斩之。威当上前不去,上避之而出。威又遮止。上拂衣而入,良久乃解,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赐马二匹钱十余万。
隋刘行本,高祖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行本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愿陛下少宽假之。上不顾,行本于是正当上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是,陛下安得不听?臣言若非,当致之于理,以明国法,岂得轻臣言而不顾也?臣所言非私。因置笏于地而退,上敛容谢之。
刑部侍郎辛亶,常衣绯裤,俗云利于官。隋高祖以为厌蛊,将斩之。刑部侍郎赵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绰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颎将绰斩之。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得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如何?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魏郑公容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郑公神色不移。太宗亦为之霁威。尝谒告上冢,还言于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严装已毕,而竟不行,何也?上笑曰:初实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辍尔。上尝得佳鹞,自臂之,望见征来,匿怀中。征论事故久不已,鹞死怀中。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后问为谁,上曰:魏征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立于庭上。惊问其故,后曰:主明臣直,由陛下之明。故妾敢不贺?上乃悦。魏王泰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顿踬,彼岂非天子儿耶?朕但不听诸子纵横耳。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邪?房玄龄等皆皇恐,流汗拜谢。魏征独正色曰:臣窃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骄其诸子,使多行无礼,卒皆夷灭,又足法乎?上悦曰:理到之语,不得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及闻征言,方知理屈。
唐俭从太宗幸洛阳苑射,猛兽群豕突出林中,太宗引弓,四发殪四豕。有雄彘突其马镫,俭投马搏之,太宗拔剑断豕首,顾笑曰: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耶?何惧之甚!俭曰:汉祖以马上得之,不以马上治。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必于一兽?太宗纳之,为之罢猎。
隋文帝遣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藏马二万匹。帝盛怒,欲斩太仆卿以下一千五百人。通谏曰:岂容以畜产之故戮千有余人?敢以死请。帝嗔目叱之,通顿首曰:臣一身就死,望免千余人。帝悟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今从所请。以旌练诤诸人,竟得减死论。
李大亮为凉州都督,有台使到州,见有名鹰,讽大亮献之。亮密表言之,太宗下书嘉叹云:古人称一言之重比于千金,今赐卿故瓶一枚,虽无千镒之重,是朕自用之物也。
太宗即位,务止奸吏。遣人以财物试之有司,门吏受绢一疋,太宗怒将杀之。裴矩谏曰:此人受赂,诚合重诛,但陛下不应以物试之,即行极法。所谓陷人以罪,恐非道德齐礼之义。太宗从之,因召百寮谓曰:裴矩遂能庭折,不肯面从。每事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房玄龄病笃,谓诸子曰:当今天下清谧,咸得其宜。惟东讨高丽,方为国患。主上含怒意决,臣下莫敢犯颜。吾知而不言,则衔恨入地。遂抗表切谏,云:陛下决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食,停音乐。今兵士之徒,无罪乃驱之行阵之间,委之锋镝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木以摧心,足以变动阴阳,感伤和气。且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灭之可也。久长能为国患,除之可也。今无此三者,乃坐敝中国,所存者小,所损者大。谨罄残魂余息,预代结草之诚。太宗省表曰:此人危惙如此,尚能忧我国事。
太宗闲居,与王圭宴语。时有美人侍侧,本庐江王媛之姬。媛败藉没入宫。太宗指示之曰:庐江不道,贼杀其夫而纳其室。圭避席曰:陛下以庐江取此妇人为,是邪非邪?太宗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乃问朕是非,何也?圭曰:齐桓公之郭,问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所以亡也。今此妇人尚在左右,窃以圣心为是之。陛下若以为非,此所谓知恶而不能去也。太宗虽不去此美人,而心甚重之。太常少卿祖孝孙以教宫人声乐不称旨,为太宗所让,王圭温彦博谏曰:孝孙雅士,陛下忽为教女乐而怪之。臣恐天下慑愕。太宗怒曰:卿皆我之腹心,当进忠献直,何乃附下罔上,反为孝孙言也?彦博拜谢,圭独不拜,曰:臣本事前宫,罪已当死,陛下置之枢廷,待以忠直。今臣所言,岂是为私?不意陛下忽以疑事诮臣,是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帝默然而罢。明日,帝谓房玄龄曰:昨日责彦博王圭,朕甚悔之。
太宗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未还,又遣使历诸国市马。魏征谏曰:今以立可汗为名,可汗未定,又往市马。彼必以为意在市马,不为专立可汗。可汗得立,则不甚怀惠,诸蕃闻之,以中国薄义重利,未必得马而已失义矣。昔汉文时有献千里马者,曰吾吉行五十,凶行三十,銮舆在前,属车在后,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乃偿其道路所费之直而遣之。汉光武有献千里马及宝剑者,以马驾鼓车,剑赐骑士。凡陛下所为,皆邈逾三王之上,奈何此事欲为孝文光武之下乎!魏文帝欲求市西域之大珠,苏则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陛下纵不能慕汉帝之高行,可不畏苏则之言乎?太宗乃止。
刘洎竦峻敢言,太宗每与公卿持论,必诘难往复。洎谏曰:以至愚对至圣,以极卑对至尊,陛下降恩旨,假慈颜,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说,犹恐群下未敢对扬,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词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义,欲令凡庶何皆应答?今日升平,皆陛下力行所致,欲其长久,匪由辩博。但当忘彼爱憎,慎兹取舍,每事敦朴,无非至公,若贞观之初则可矣。
马周上疏云:古语云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诚欲励精为政,不烦远采上古之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太宗走马射帖,娱悦近臣。孙伏伽谏以为此秪是少年诸王之事尔。太宗览之大悦。
马周上疏,以太上皇居城外,宫宇卑小,四方观者有不足焉。又云:车驾欲幸九成宫避暑,而太上皇尚留热所。温清之道,窃所未安。又谏践祚以来,未尝亲享宗庙。又谏驺子倡人,鸣玉曳履,与朝贤比肩。太宗深纳之。
高祖幸泾阳校猎,顾谓朝臣曰:今日畋乐乎?苏世长进曰:陛下游猎,薄废万几,不满十旬,未为大乐。高祖色变曰:狂态发耶!世长曰:为私计则狂,为国计则忠。
高宗遣宦者缘江采异竹,欲植苑中。宦者科舟所在纵暴,苏良嗣在荆州,囚宦者,上疏切谏。高宗下诏慰勉,令弃竹江中。
孙伏伽谏高祖曰:陛下二十日龙飞,二十一日有献鹞鶵者,又闻相国参军芦牟子献琵琶,长安县丞张安道献弓箭,及太常官司于民间借妇女裙襦五百余具,充散妓之服。高祖大悦,下诏褒赐。
贞观四年诏,发卒修洛阳宫干阳殿以备巡幸。张元素上书极谏云: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干阳毕功,隋人解体。且以陛下今时功力,何如隋日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敝,恐甚于炀帝。太宗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卒兴,所谓同归于乱。太宗叹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所有作役,宜即停之。魏征叹曰:张公论事,遂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柳范为侍御史,吴王恪好田猎,损居人。范奏弹之,太宗因谓侍臣曰:权万纪不能匡正我儿,罪当死。范进曰: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谏止田猎。岂可独罪万纪。太宗大怒,拂衣而起,久之引范,谓曰:何得逆折我?范曰:臣闻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尽愚直?太宗乃解。
睿宗时,姚宋秉政。奏停中宗朝斜封官数千员,及姚宋出为刺史,太平公主又特为之言,有敕总令复旧。柳泽上疏谏,以为科官封授,皆是仆妾汲引,迷谬先帝。今又令叙之,将谓斜封之人不忍弃也。先帝之意不可违也。内外咸称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曲引此辈,将有误于陛下矣。故语曰:姚宋为相,邪不如正。太平用事,正不如邪。臣恐积小成大,累微起高,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高季辅尝切谏时政得失,太宗持赐钟乳一剂,曰:进药石之言,故以药石相报。
太宗尝言及山东关中人,意有异同。张行成跪奏曰:臣闻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以东西为限,示人以隘。太宗又言,我为人主,兼行将相事。行成上疏,以为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太宗深纳之。
太宗平高昌,每岁调发千余人防遏其地。褚遂良谏曰:岁遣千人远事屯戍,终年离别,万里思归。去者资装自须营办,既贵菽栗,又倾机杼。经途死亡,复在其外。设令张掖尘飞,酒泉烽起,陛下岂能得高昌一人而及事乎?
高宗欲废王后立武氏,褚遂良谏曰:先帝不豫,执陛下手以语臣曰,我好儿好妇,今将付卿。陛下亲承德旨,言犹在耳,皇后自此未闻有愆,恐不可废。遂良置笏于殿陛,曰:还陛下此笏。仍解巾,叩头流血。帝大怒,令引出。
贞观十四年,太宗将幸同州校猎,时收获未毕,栎阳丞刘仁轨上疏谏曰:今年甘雨应时,秋稼极盛,元黄亘野,十分才收一二,尽力刈获,月半犹未讫功。贫家无力,禾下始拟种麦,今供承猎事,兼之修理桥道,纵大简略动费一二万工,百姓收敛,实为狼狈。愿退旬日,收刈总了,则人尽暇豫,公私交泰。太宗降玺书嘉之。
则天临朝,刘仁轨陈吕后祸败之事以申规谏。则天玺书慰谕之曰:卿云吕后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初闻此语,宁不惘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
高宗风疾,欲逊位武后,郝处俊谏,以为帝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阳之与阴,各有所主守也。昔魏文帝著令身崩后,尚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遂欲躬自传位于天后?帝乃止。
高宗既封泰山,欲遍封五岳,作奉天宫于嵩南。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上,虽不纳,亦优容之。自褚遂良韩瑗之死,中外以言为讳几二十年,及善感始谏,天下皆喜,谓之凤鸣朝阳。
韦思谦为监察御史,曰:大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终不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又云:御史出都,若不动摇山岳,震慑州县,诚旷职也。思谦在宪司,每见王公不拜,云:鹏鹗鹰鹯,岂众禽之偶?奈何设拜以狎之?
狄仁杰以百姓西戍疏勤等四镇,极为雕敝,上疏曰: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此则今日之西境,已逾于夏殷者也。诗人矜薄伐于太原,美化行乎江汉,则是前代之远裔,而国家之域中。至前汉时,匈奴无岁不陷边杀略吏人,后汉则西羌侵轶汉中,东寇三辅,入河东上党,几至洛阳。由此言之,则陛下今日土宇过于汉朝远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以争硗确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赋,获其土不足以耕织,苟求冠带远裔之称,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皇汉武之所行,非二帝三王之事业也。以臣所见,请损四镇,以肥中国。罢安东以实辽西,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则恒代之镇重,而边州之备实矣。
朱敬则以则天初临朝称制,天下颇多流言,异议至是稍宁,宜绝告密罗织之徒。云: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二叔流言,四凶构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开言端,故能计不下席,听不出闱,苍生晏然,紫宸易位。岂造攻鸣条,大战牧野,血变草木,头折不周,可同年语乎?然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拯溺不规行,疗饥非鼎食,即向时之妙策,乃当今之刍狗也。伏愿去萋菲之牙角,顿奸险之锋铓,窒罗织之原,扫朋党之迹,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岂不乐哉!则天甚善之。
中宗宴侍臣,酒酣,令各为回波词。众多为谄佞,或要荣位。次至谏议大夫杨景白,曰: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諠哗窃恐非仪。中宗不悦,中书令萧至忠进曰:此真谏官也。则天时,张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数人,于内宴上前博戏。宰相韦安石跪奏曰:蜀商贱类,不合至此。因顾左右逐出之。在座者皆为失色。则天以安石词直,深慰勉之。陆元方谓人曰:此真宰相,非吾等所及也。
武后幸三阳宫避暑,有北僧邀车驾观葬舍利,太后许之。狄仁杰跪于马前曰:佛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北僧诡谲,直欲邀致万乘,以惑远近之人尔。山路险狭,不容侍卫,非万乘所宜临也。太后中道而还,曰:以成吾直臣之气也。
卢怀慎上疏言三事,一事乞郡县未经四考,不得迁除。二事乞省官,三事乞赃吏削迹簪裾,十数年间不许齿录。
郭子仪婿赵纵为奴当千所告,贬循州司马,留当千于内侍省。张镒上疏,以为太宗之法,奴告主者皆不受,尽令斩决。顷者长安令李济得罪因奴告,万年令霍晏得罪因婢告,愚贼之辈,悖慢成风,主反畏之。动遭诬构,准律奴婢,告主非谋反以上者同自首法。今赵纵所犯非叛逆,而奴实奸凶。奴在禁中,纵独下狱。且将帅之功莫大于子仪,坟土未干,两婿先已当辜,赵纵今又下狱,陛下方诛群贼,大用武臣,虽见宠于当时,恐息望于他日矣。德宗深纳之,杖杀当千。镒乃召子仪家僮数百,以死奴示之。
裴谞为河东租庸等使,时关辅大旱,请入奏计。代宗召见便殿,问谞榷酒之利,一岁出入几何。久之不对,上复问,对曰:臣有所思。上曰:何思?对曰:臣自河东来,其间所历三百里,见农人愁叹谷菽未种,诚谓陛下先问人之疾苦,乃责臣以利。孟子曰治国者亦以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上前坐曰:微公不闻此言。
元载为宰相,建白凡论事者皆须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后奏闻。颜真卿上疏,以为是自蔽其耳目也。太宗著门司式云其有无门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监门司与仗家引奏,不许关碍,所以防壅蔽也。并置立仗马二匹,须有乘骑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天宝以后,李林甫威权日盛,群臣不白宰相辄奏事者,托以他故中伤,犹不敢明约百司先白宰相。然潼关之祸,起于下情不得上通,陵替至于今日。天下之敝萃于圣躬,所从来者渐矣。陛下方当日闻谠言,以广视听,而顿欲隔绝,虽李林甫杨国忠,犹不敢公然如此。陛下不早觉悟,渐成孤立,危殆之期,翘足而至也。臣诚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测,不忍辜负陛下,无任恳迫之至。元载构于代宗,贬真卿峡州别驾。
肃宗以王玙为相,信妖祠,道士李国祯请建大地婆妇等祠。昭应县令梁镇上表,极言其不可。曰:大地婆妇,祀典无文,言甚不经,义无可取。若陛下特与大地建祖宗之庙,必上天贻向背之责,陛下又何以为祠哉?
李晟在凤翔谓宾介曰:魏征能直言极谏,致太宗于尧舜之上,真忠臣也。仆窃慕之。行军司马李叔度曰:缙绅儒者之事,非勋德所宜。晟敛容曰:行军失言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休明之期,晟幸得备位将相,必有不可忍而不言,岂可谓有犯无隐,知无不为耶?是非在人主所择尔。叔度惭而退。故晟为相,每当上所顾问,必极言匪躬,尽大臣之节。
宪宗以皇甫鏄为相,裴度上疏,以为:陛下引一市肆商徒,与臣同列,在臣亦有何损?但于陛下,实有所伤。宪宗以度为朋党,竟不省。
李晟收京城,德宗令中使宣付翰林院,具录先散失宫人名字,令草诏赐浑瑊于奉天寻访,以得为限。陆贽不奉诏,进状论之,以为清庙震惊,三时乏祀,宜先迎复神主,修整郊坛,然后吊恤死义,慰犒有功。至如巾栉之侍,宜后不宜先也。内人散失,已经累月,既当乱离之际,必为将士所私。一闻搜索,必皆怀惧。昔人所以掩绝缨而饮盗马,盖知为君之体然也。帝遂不降诏,但遣使而已。
奉天围解,从臣称庆。贾隐抃舞毕,奏曰:贼泚奔遁,臣下大庆。此皆社稷无疆之休,然陛下性灵太急,不能容忍。若旧性未改,贼虽奔亡,臣恐忧未艾也。上不以为忤,甚称之。
归登为右拾遗,时裴延龄奸佞,有恩欲为相,谏议大夫阳城上疏切直,德宗赫怒。右补阙熊执易等亦以危言忤旨。初执易草疏成,示登,登愕然曰:愿寄一名雷霆之下,安忍令足下独当?自是同列切谏。登每连署,无所回避,时人称重。后为散骑常侍,因中谢宪宗,问时所切,登以纳谏为对,时论美之。
敬宗时少列陈佑进注维摩经,得濠州剌史。刘宽夫与同列,因对论之,言佑因供奉僧进经以图郡牧,敬宗怒,谓宰相曰:陈佑不因僧得郡,谏官安得此言?须推排头首来。宽夫奏曰:昨论陈佑之时,不记发言前后,惟握笔草状。即是微臣今论事不当,臣合当罪。若寻究推排,恐伤事体。帝嘉其引过,欣然释之。
薛廷老与同寮入合奏事曰:近日除拜,往往不由中书进拟或是宣出,伏恐纪纲渐坏,奸邪恣行。敬宗厉声曰:更谏何事?舒元褒进曰:近日宫中修造太多。上色变曰:何处修造?元褒不能对,廷老进曰:臣等职是谏官,凡有所闻,即合论奏,莫知修造之所,但见运瓦木极多,即知有用。乞陛下勿罪人言。帝曰:已论。
敬宗荒恣,屡出畋游,每月坐朝不三四日。韦处厚从容奏曰:臣有大罪,伏乞面首。帝曰:何也?处厚曰:臣前为谏官,不能先朝死谏,纵先圣好田及色,以至不寿。臣合当诛然。所以不死谏者,亦为陛下此时在春宫,年已十五。今则陛下皇子始一岁矣,臣安得更避死亡之诛?上深感悟,赐以银彩。
韩愈始为监察御史,德宗时也。极论宫中之敝,贬连州阳山令。后为刑部侍郎,宪宗时也。力言佛骨之事,贬潮州剌史。
李绛因浴堂北廊奏对,极论中官纵恣,方镇进献之事。宪宗怒,厉声曰:卿论太过。绛前论不已,曰:臣所谏论,于臣无利,是国家之利。陛下不以臣愚,使处腹心之地,岂可见事亏或德致损清时,而惜身不言?仰屋窃叹,是臣负陛下也。若不顾患祸,尽诚奏论,旁忤幸臣,上犯圣旨,以此获罪,是陛下负臣也。且臣与宦官素不相识,又无嫌隙,只是威福大盛,上损圣明。臣所以不敢不论耳。使臣缄默,非社稷之福也。宪宗见其诚切,改容慰谕之。
李绛作相时,教坊忽称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别第妓人,京师嚣然。绛谓同列曰:此事大亏损圣德,须有论谏。或云:此嗜欲间事,自有谏官论列。绛曰:居常病谏官不论事,此难事,即推与谏官,可乎?乃极言论奏。翌日延英,宪宗举手谕绛,曰:昨见卿状所论采择事,非卿尽忠于朕,何以及此?朕都不知向外事,此是教坊罪过,不谕朕意,以至于此。朕缘丹王以下四人,院中都无侍者,朕令于乐工中及闾里有情愿者,厚其钱帛,只取四人,王各与一人。伊不会朕意,便如此生事,朕已令科罪。其所取人,并已放归。若非卿言,朕宁知此过。
文宗便殿对六学士,语及汉文恭俭,帝举袂曰:此浣濯者三矣。学士皆赞咏帝之俭德,惟柳公权无言。帝留而问之,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肖,纳谏明赏罚,服浣濯之衣,乃小节尔。时周墀同对,为之股栗。公权词气不可夺。
温璋为京兆尹,懿宗以同昌公主薨,怒杀医官其家属,下狱者三百人。璋上疏切谏,以为刑法太深。帝怒贬振州司马。制出,璋叹曰:生不逢时,死何足惜?是夕自缢卒。
元稹为东台御史,召还京,宿敷水驿。内官刘士元后至争厅,士元怒排其户,稹袜而走厅后。士元追之,以棰击伤稹面,执政以稹年少后辈务作威福,贬为江陵府士曹参军。白居易为拾遗,上疏云:况闻士元躅破驿门,夺将鞍马,仍索弓箭,吓辱朝臣。承前已来未有此事。今中官有罪,未闻处置,御史无过,却先贬官。远近闻知,实损圣德。
白居易为翰林学士,尝因论事,言:陛下错。宪宗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钳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裴度作相,五坊使杨朝汶,以贾人张陟负钱逃匿,于陟家得私簿,有负钱人卢载初,云是故西川节度使卢坦书迹,即捕坦家人拘之。坦男不敢申理,即以私钱偿之。及征验书迹,乃故郑滑节度使卢群手书也。坦男理其事,朝汶曰:钱已进过,不可复得。台谏上疏,陈其暴横。度与崔群因延英对,极言之。宪宗曰:且欲与卿商量东军,此小事,我自处置。度曰:用兵小事也,五坊追捕平人,大事也。兵事不理,只忧山东五坊,使暴横恐乱辇毂。上不悦,良久方省悟,召朝汶数之曰:向者为尔,使我羞见宰相。遽命诛之。
李渤为谏大夫,长庆宝历中政出多门,事归邪幸。渤不顾患难,章疏论列,曾无虚日。敬宗虽昏纵,亦为之感悟。宝历中肆赦,先是鄠杜令崔发,以捕五坊内官被系,立在鸡竿下,内官五十余人持杖殴之。是日系囚皆释,发独不免。渤疏论之,云:县令所犯在恩前,中人所犯在恩后。中人横暴,一至于此。上以为朋党,出渤桂管。
大和中,李中敏为司马员外郎。时王守澄方宠郑注,及诬构宋申锡后,人侧目畏之。上以久旱,诏求致雨之方。中敏上言曰:仍岁大旱,非圣旨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郑注之奸蔽。今致雨之方,莫若斩郑注而雪申锡。士大夫皆危之,疏留中不下。
穆宗不恤政事,喜游宴。即位之始,吐蕃寇边,谏议大夫郑覃与崔元亮廷奏:陛下宴乐过多,畋游无度,蕃寇在境,缓急奏报,不知乘舆所在。又云:娼优近习,赏赐太厚,况金银货币,皆生灵膏血,不可使无功之人滥沾赐与。帝初不悦其言,顾宰相萧俯曰:此辈何人?俯对曰:谏官也。帝意稍解,乃曰:朕之过失,臣下尽规忠也。乃谓覃曰:合中奏事殊不从容,今后有事面陈,朕与卿延英相见。时久无合中奏事,覃等抗论,人皆相贺。
宪宗时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谏官御史上疏相属,皆言自古无中贵人为兵马统帅者。补阙独孤郁段平仲尤激切,宪宗不获已,罢为招抚处置等,使师出无功。平仲抗疏,论承璀轻谋弊赋,请斩之以谢天下。宪宗不获已,降承璀为军器使。
苏安恒谏则天曰: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能使天下移风易俗,惟陛下思之,将何圣颜以见唐家宗庙,将何诰命以谒大帝坟陵?陛下何故日夜积忧,不知钟鸣漏尽?臣愚以天意人事,还归李家,陛下虽安天位,殊不知物极则反,器满则倾。则天不纳其言,亦能容之。
则天时新丰因风雷山移,乃改县名曰庆山。四方毕贺,俞文俊诣阙上书曰: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堆阜生。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也。气隔塞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则天大怒,流于岭外,后为六道使所杀。
德宗时裴延龄李齐运韦渠年等以奸佞相次进用,诬谮时宰,毁诋大臣。陆贽等咸遭枉绌,无敢救者。谏议大夫阳城伏合上疏,与拾遗王仲舒共论延龄奸佞,贽等无罪。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议,将加城等罪。顺宗在东宫为城开解之,城赖以免。时朝夕欲相延龄,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城当取白麻坏之。
元宗东封征突厥大臣扈从,突厥遣阿史德颉利发入朝。元宗发都下,至嘉会顿,引颉利发及诸蕃酋长入仗,仍与之弓箭持,有兔起于御马之前,上引弓旁射,舍拔获之,颉利发下马捧兔蹈舞曰:圣人神武超绝若天上,则不知人间无也。上因令问饥否,对曰:仰观圣武如此,十日不食,犹为饱也。自是常令突厥入仗驰射。起居舍人吕向上疏谏曰:鸱枭不鸣,未为瑞鸟。猛虎虽伏,岂齐仁兽?突厥安忍残贼,赐以弓箭,同逐兽之乐,若荆卿诡动,何罗窃发,暂逼严跸,仰犯清尘。纵殪元方墟幽土单于为醢,穹庐为污。何塞过责?上纳其言,遂令诸蕃先发。
太宗平高昌,将以为郡县,魏征谏曰:未若抚其人而立其子,所谓吊民伐罪,今若利其土,坏以为州县,常须千余人镇守。数年一易,每往交番,死者十有三四。十年之后,陇右空匮,陛下终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中国。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未见其可。太宗不从,后亦悔之。
宪宗谓宰臣曰:朕览国书,见文皇帝行事,少有过差,谏官论诤,往复数四。况朕之寡昧,涉道未明。令后事或未当,卿等每事十论,不可一二而止。
开元五年,太庙四室坏,上素服避正殿。时将幸东都,元宗以问宋璟。璟陈天戒,请辍行。又问姚崇,曰:太庙屋材皆符坚时物,岁久朽坏,适与时会。上大喜,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言,隋文富有天下,迁都之日,岂取符氏旧材以立太庙乎?此特谀臣之言耳。愿陛下克谨天戒,纳忠谏,远谄佞。上弗听。
代宗时程元振专权自恣,天下畏之。吐蕃入寇,元振不以时奏,致上狼狈出幸。上发诏征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切齿,莫敢发言。太常博士柳伉上疏,以为兵戎犯关度陇,不血刃而入京师,劫宫闱,焚陵寝,武士无一人力战者,此将帅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习,日引月长,以成大祸。群臣在廷,无一人犯颜回虑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夺府库,相杀戮,此三辅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诸道兵,尽四十日无只轮入关,此四方叛陛下也。内外离叛,陛下以今日之势为安耶危耶?若以为危,岂得高枕,不为天下讨罪人乎?陛下视今日之病,何由至此乎?必欲存宗庙社稷,独斩元振首驰告天下,悉出内使,逮诸州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后削尊号,下诏引咎,曰天下其许朕自新改过,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恶未悛,则帝王大器,敢妨圣贤,其听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请阖门并斩以谢陛下。帝以元振尝有保护功,但削官爵放归田里。
后唐明宗时,大理少卿康澄上疏: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水旱虫蝗不足惧,此不足惧五也。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此深可畏六也。优诏奖之。澄言可畏六事,实中当时之病。
后唐明宗时,太常丞史在德上疏言事,其略曰:朝廷任人,率多滥进。称武士者不闲计策,穷则背军。称文士者鲜有艺能,多无士行。问谋略则杜口,作文字则倩人,虚设具员,枉费国力。又欲一一考试。群臣宰相见其奏,不悦,班行亦多愤悱。谏官刘涛杨昭俭乞出,在德疏辨可否,帝召学士马裔孙,谓曰:在德语太凶,其实难容。朕初临天下,须开言路。若朝士以言获罪,谁敢言者尔?代朕作诏,勿加在德之罪也。于是诏引贞观中陕县令皇甫德参上书谤讪魏征奏曰:陛下思闻得失,只得恣其所陈。若所言不中,亦何损于国家?又云:昔魏征则请赏德参,今涛等请黜。在德事同言异,何相远哉。
石晋高祖时,高行周奏修洛阳宫。谏议大夫薛融谏曰:今宫室虽经焚毁,犹侈于帝尧之茅茨,所费虽寡,犹多于汉文之露台。况魏城未下,公私窘困,诚非陛下修宫室之日,请俟海内平宁,营之未晚。上纳其言,仍赐诏褒之。
湖南马希范用孔目官周陟,议常税之外,别令人输米。天策学士拓跋恒上书谏曰:殿下居深宫之中,藉已成之业,身不知稼穑之劳,耳不闻鼓鼙之音,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今淮南为仇仇之国,番禺怀吞噬之心,荆渚日图窥伺,洞待我姑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伤国。愿罢输米之令,诛周陟以谢郡县,去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所笑。希范览之大怒,以先王旧臣,为隐忍之。
唐庄宗患宫中暑湿,思得高楼避暑。宦官进曰:臣见长安全盛时,大明兴庆宫楼阁百数,今大内不及故时卿相家。庄宗曰:吾富有天下,岂不能作一楼?乃遣宫苑使王允平营之。宦官曰:郭崇韬眉头不伸,常为租庸惜才用。陛下虽欲有作,其可得乎?崇韬时为侍中枢密使,庄宗乃问崇韬曰:昔吾与梁对垒于河上,虽祁寒盛暑,披甲跨马,不以为劳。今居深宫,荫广厦,不胜其热,何也?崇韬对曰:陛下昔以天下为心,今以一身为意。艰难逸豫,为虑不同,势自然也。愿陛下无忘创业之难,常如河上,则可使繁暑坐变清凉。庄宗默然。终遣允平起楼。崇韬果切谏,宦官曰:崇韬之第无异皇居,安知陛下之热?由是谗间愈入,后崇韬破蜀,竟以诬死,宦者为之也。
周世宗深怒翰林学士窦仪,欲杀之。宰相范质入奏事,帝望见知其意,即起避之。质趋前伏地叩头,谏曰:仪罪不至死,臣为宰相,致陛下枉杀近臣,罪皆在臣。继之以泣,帝意解,乃释之。
第29章 直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