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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十六
  话说高二吞了蔡护家财,要替他报仇,与书办王朝
  俊商议谋害水老者。谁知今被按院听见,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且说钦差大人心中暗想:“亏我前来私访,不然水老者性命休矣。待我再听他二人说些什么。”高二对王朝俊说:
  高二有话开言道,叫声王哥你是听。
  这件事儿托付你,多咱前来听信音。
  朝俊见问开言道,此事须得七日工。
  明日与他断牢饭,过了三天递病呈。
  那个尼姑一样治,管叫老水赴阴城。
  高二听罢将头点,就是七日听回音。
  这是银子一百两,事完以后再找清。
  说罢二人离了坐,出了茶坊一座门。
  钦差见二人出了茶坊,主仆二人会了茶钱,回到公馆。且说水治早晨起身,竟奔彰德府而来。
  按院主仆且不表,再说忠心老家人。不辞辛苦登途路,进了彰德古郡城。逢人就问王巡按,打听钦差信和音。人人说,钦差虽然下了马,未曾上任办民情。只等着,明日良晨黄道日,只怕钦差要出巡。按下水治我不表,再说私访王太巡。得了水家真实信,发牌次日要出巡。文武官员得此信,一个个,昼夜奔忙不暂停。都府带领四喝道,府县州官前站行。副参游击合前护,带领挂甲众官兵。指挥对对排马道,开路锣鸣十三棒,御仗龙旗左右分。金瓜钺斧朝天镫,童子金枪列几层。一对金戈一对棍,鬼头刀下垂红樱。花捍金枪悬宝位,弓叉撒袋两边分。肃静回避牌四面,清道旗摇舞蔽空。前有八对扎街马,后有衙役与官兵。左边是,杀人斩犯刽子手,右边是,拿官绑将虎贲军。回事官员捧圣旨,钦差印鉴两边分。前护后拥人不少,大轿八抬快似风。
  上打曲柄黄罗伞,照定了,奉旨钦差王太巡。合省军民齐来看,一个个,携男抱女乱纷纷。这个说,闻听这位王巡按,家住河南县永宁。那个说,看来不过二十岁,宦门子弟好出身,才貌端方果超群。那个说,河南得了好巡按,又要平安过几春。按院今日上了任,巡巷已毕又巡城。大道寻查来的快,官衙不远面前迎。辕门响了三声炮,按院下轿把堂升。
  耳内只听人呐喊,冤枉冤枉不住声。
  巡按说:“什么人申冤,巡捕官何在?”巡捕官参见说:
  “卑职伺候。”“快些给我接状上来,不可难为于他。”巡捕官答应一声,将水治带上堂来,接过状词呈上。巡按看罢,就分付将水治且带下去,等明日把人犯聚齐再行审问。回头就望彰德府知府说:“本院常常听得人言,邯郸县知县田子寿贪赃,恶吏王书办玩法。”知府闻听此言,只吓的面目更色,抖衣而颤。按院分付指挥使二名,带领一百名捕役去拿知县田子寿、恶奴刁保、书办王朝俊,还有行贿赂的高秃子,蔡护的家口和水如镜等一干人犯,一名不许漏。务要明日解到,后日听审。倘若迟误限期,定要重处。指挥答应一声:“卑职谨遵。”带领捕役如飞而去。到了次日,将知县田子寿恶奴刁保刑房王朝俊贼盗牛同、李玉田、高媒婆、高二、蔡护的家人、水清心、水月庵尼僧五人还有云秀兰,一齐解到府堂叫人看守。次日早晨,只听辕门三声炮响,堂上锣鼓几棒,钦差出堂归坐。只见指挥上堂回话说:“将一干人犯俱各拿到。”巡按分付将犯人名单拿来,过堂点名。按名点罢,说:“先带窃盗牛同、李玉田听审,其余人犯俱在班房伺候。”两边喊堂威。二贼跪在案前。钦差一见不由心中大怒,将惊堂木一拍,骂声:“恶贼你诬害良民,何人主使,快些与我从实招来。”
  钦差座上心大怒,手拍惊堂响连天。两个毛贼齐叩首,按院青天请听言。小的二人同一伙,牛同和我李玉田。京师禁地王法紧,一齐奔走到河南。那一日,偷了当铺银三百,复又顺路到邯郸。缎子铺,偷了两匹青绿缎,遇见差人叫金三。活该事犯要倒运,我俩被捉见县官。审了一次没定案,后来叫我把人攀。王书办,亲到监里通了信,他叫我,攀出姓水老生员。若是说出水如镜,你俩官司把罪宽。实指望,说出水老将罪免,又谁知,倒把小人囚入监。
  这是我们真实话,按院跟前不敢瞒。
  钦差立刻分付将书办王朝俊带上来。两边高喊说:
  “犯人进!”王朝俊跪在堂下。巡按说:“牛同、李玉田,你说王书判可是此人不是?”二贼连忙磕头说:“就是此人。”钦差分付把二人的口供记下,把二贼带下去。按院分付把高秃子带上堂来听审。衙役把高二带到堂上跪下。
  高二睁眼望上看,不由着忙吃一惊。但只见,按院犹如阎罗殿,钦差好像五阎君。掌剑指挥天神样,堂上书办判官形。廊下皂吏如小鬼,门子亚赛夜叉形。高二跪在大堂上,巡捕衙役报一声。
  钦差望下观瞧,认的是前日与王书办商议要害水老者的高秃子。开言问说:“你叫何名?”高秃子说:“小人叫高二。”按院微微冷笑,把惊堂木一拍说:“好一个恶贼,竟敢向王书办行贿害人,把详细情况,从实招来,免的三推六问。”
  高二听说吓一跳,不由着忙暗吃惊。往前跪爬两三步,按院连连尊又称。小人并无这件事,冤枉冤枉屈死人。分付两边抬夹棍,哗喇喇,撂下萧何大五刑。一夹棍,夹的恶贼昏过去,也夹了,恶吏书办卖法人。王巡按,不住吆喝望下问,快些招来画口供。你害秀才水如镜,本院心中件件明。有何情分托知县,知县受过多少银。实实招来免受苦,再若不招又加刑。二人不住将头叩,按院青天尊又称。
  别听旁人虚言语,恶口谎言不可听。巡按听说这句话,望下开言分付一声。
  钦差见高二与王书办不肯招承行贿害人之事,大喝道:
  “日前,你等在茶馆谋划结果水老的性命,行财纳贿,本院亲眼看见。你二人挺刑不招,指望赖将过去,怎得能够?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分付再给我夹起来。两边一声叫喊,把二人复又夹起。这一次夹棍太狠,二人如何禁受?登时二人疼的顶梁骨三魂出窍,七魄冒烟,双合二目,昏将过去。皂吏上前套上脑箍,将头掀起,对面就是一口凉水,二人倒抽一口冷气,慢慢的苏醒过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七
  话说二人苏醒过来,睁开二目,只觉浑身发木,下半截竟如泥塑一般,全不是自己的筋骨了。按院复又问说:“你二人招啊不招?再若不招就用杠子敲了。”两边三班捕役一齐喊叫:“快招!”
  钦差又叫快招认,高秃子,浑身热汗似笼蒸。两手抓地直刨土,心中好似滚油烹。口中直把大人叫,按院息怒且从容。暂且松放将刑住,小人情愿尽招承。钦差听罢将头点,望下分付住了刑。
  按院闻听高二之言,分付把刑具给他松放,叫他从实招来。二人磕头口尊:“大人。”
  高二难把刑来受,情急无奈吐真情。
  望上磕头尊按院,口内连连叫大人。
  只因小人多寒苦,相遇蔡护作宾朋。
  遇见父女将坟上,盘席打坐在埃尘。
  只因女子生的好,蔡护观瞧动了心。
  央烦小人打听信,家乡名姓对他云。
  连忙央烦高才鸹,水家宅内去求亲。
  谁知水老不应允,反倒不依骂媒人。
  软差闻听这句话,望下开言问一声。
  钦差望下问说:“高媒婆拿来没有?”指挥说:“高媒在班房以内。”钦差分付:“把高媒婆带上来对词。”不多时,高媒跪在堂上。按院说:“高二,你说的高媒婆可是他吗?”
  高二说:“就是此人。”高媒嚷说:“青天大人别听高二的话,与小妇人无干。”按院分付掌嘴,左右发喊,只听口劈口劈叭叭连声响,打的顺嘴流血。两边喊说:“高二望下说呀!”高二复又开言道,大人在上请听着。那日水老登门骂,气坏老鸹高媒婆。见了蔡护加坏话,无理言词信口说。蔡护闻言心大怒,登时气的直哆嗦。要和老水作硬对,央烦小人把人托。无奈县中寻刁保,求他早晚和知县说。想个方法害水老,情愿花银三百多。知县贪赃受了贿,望大人,问问书办就明白。
  高二说:“嘱托知县家人刁保是小人所为,至于传水如镜屈打成招收监定罪,大人问王朝俊便知。”钦差座上开言说:“王朝俊如实招来。”
  钦差座上忙分付,叫声朝俊快实云。书办这里将头叩,按院青天在上听。只因高二托刁保,设计要害水清心。一包银子二百两,告诉献给田县尊。已将情由一说透,本官知县就生心。呼唤小人来分付,暗托那,贼盗玉田和牛同。私改案卷行毒计,要害老者水清心。次日开堂审贼盗,水老受罪县衙中。革了秀才把刑动,押在南牢监禁中。这是小人真实话,再问高二便分明。
  钦差望下说:“高二快些招来。”高二供道:
  只因水老在监内,复又商量定机关。他听着,水宅院子出门去,差人诓哄女红颜。我到水宅去撒谎,说道是,水爷受罪在堂前,烦我前来送个信,立等姑娘有话言。月婵不辨真和假,连忙上轿走如烟。将他抬进蔡宅内,强逼佳人偕凤鸾。谁知月婵他不允,闹的他家不得安。蔡护着急无主意,与我又定巧机关。商量就把谣言造,老水病死在南监。指望佳人绝了念,顺从蔡护结姻缘。谁知佳人多性烈,刺死蔡护命归泉。夤夜脱逃无踪影,次日黎明去报官。仵作相验埋尸首,访拿凶手又花钱。小人行贿银三百,托付书办王判官。谋杀亲夫定罪案,凶手不得案怎圆。各处访拿水氏女,到了水宅一尼庵。公差见了俗家女,不容分说走上前。又拿尼僧人五个,一齐簇拥到当官。公差当堂消签票,知县升堂问事端。高二说到这句话,按院复又向书办言。
  按院说:“王朝俊,这是你的所为,你可以从实说来。但有一字含糊,我叫你杖下毙命。”王书办望上磕头,口尊:
  “大人听禀。”
  说道是,知县当堂审女子,无端苦拷动非刑。女子供称不姓水,杀人行刺不知情。知县不肯再究问,与尼姑,一齐关入监禁中。只望朦胧完此案,将俗女,顶替水氏女钗裙。谁知黄河开了口,知县出差两月零。直到如今此事犯,少不得,咱俩承招画口供。钦差听罢一席话,有语开言喝一声。
  钦差把惊堂木一拍,说:“人来!”把这两个奴才再给我夹起来。”两边高喊,二人望上磕头,口尊:“大人我们所供是实,并无谎言。”按院说:“前日你二人在茶馆里商议,要在监内谋害水老者的性命,本院尽知,快些与我招来,免得皮肉受苦。”二人闻听,吃了一惊,就一五一十说将上去。按院点头分付记下口供,将二人带下去。
  又命将恶奴刁保、田知县带上来听审。登时田知县主仆二人跪在堂上。大人望下观瞧,心中纳闷,原来是黄监生、刁保,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带怒开言,故意问说:“田知县你是何方人氏?”田知县口尊:“大人,卑职是河南永宁县人氏。”钦差说:“我且问你,本县有个饱学秀才王瑞林,你可认得吗?”田子寿闻言吃了一惊,勉强说:“卑职不认得。”钦差一声断喝“口走!满口胡说!你抬头看看本院是谁?”
  巡按座上微冷笑,骂声恶贼瞎眼睛。抬起头来看本院,想当初,你起鬼心天不容。田子寿抬头看一看,原是当年王瑞林。虽然说,福态貌变官袍衬,离不了,二年以前旧形容。看罢之时魂离体,悠悠顶上走当然。半日回过一口气,不由欷嘘叹连声,天网恢恢疏不漏,是我今日恶满盈。
  钦差说:“田知县,你报你的真名上来。”县官一口咬定说:“卑职叫田子寿。”按院分付给我掌嘴。”上来两个衙役,一连四五个嘴巴,就打的知县顺嘴流血。按院说:“快些报名上来。”知县还说:“卑职名叫田子寿。”按院分付把这恶贼拉下去,重打三十再问。
  王按院,坐上法位无名动。如雷堂威喊连声。分付两边拉下去,重打三十莫放松。左右两边齐呐喊,阔步撩衣往上行。近前拿住田知县,撂倒丢翻嘴按尘。中衣退到踝子骨,大腿臀间搁上刑。两个按着一个打,一个旁边数的清。虽然不是杀人剑,损人皮肉断人筋。一气重打三十板,血水横流满地红。恶贼仍然不招认,高喊诬赖不住声。
  按院大怒,气往上涌说:“这个贼真正可恶,死在眼前还要强辩。”分付看夹棍上来,“给我把他主仆一齐夹起。”
  两边只听人呐喊,似虎如狼一大群。
  三根木头分上下,两腿高擎搁上刑。
  一背一拢煞住口,嫌松又用脚来蹬。
  二人时下真魂冒,泥丸三窍走当中。
  半晌回过一口气,心中好似滚油烹。
  暂且松放将刑住,卑职情愿吐实情。
  按院闻听将头点,望下吆喝住了刑。
  按院分付住刑,两边松了夹棍,叫恶贼招供。田知县望上磕头说:“卑职叫黄大寿。”按院说:“快给我从实招来。”未知如何,下加分解。
  三十八
  话说王按院闻听田知县报出真名,说:“这就好说了,快些从实招来。”
  恶贼难把刑来受,情急无奈吐真情。卑职名叫黄大寿,家住河南永宁县。当日与按院常来往,商量赴考进京城。只因看见温凉盏,卑职起意生歹心。
  半路途中天气变,忽然大雨似盆倾。观音庙里暂避雨,大人困倦睡朦胧。卑职忽起杀人意,差刁保,勒死钦差王大人。得了宝盏将京进,献给阁老相府中。
  认了年七为义父,改姓更名为县尊。我只说,阴阳相隔难见面,谁知道,对头冤家狭路逢。
  按院分付把口供记下,又把谋害水老者的口供誊写,叫田子寿画押。复又分付将水清心和家人水治、水月庵的尼僧五人,还有顶替水月婵的女子,俱各带上堂来本院过目。
  钦差坐下传钧谕,忙坏公门应役人。
  一齐答应望外走,带进遭屈被害人。
  公堂一下都跪倒,参见钦差王瑞林。
  王巡按望下观瞧,男女八人除水治没戴枷锁,下剩七人还戴着刑具,遂分付打去刑具。巡按在座上带笑说:
  “水老相公受屈了,多亏你的家人替主鸣冤,本院自有发落,暂且下去。”水老者刚要磕头叩谢,按院连忙叫人拉住,退下堂去。按院眼望被屈女子,细细观瞧,面貌与月婵相仿,说:“那女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何人之女?从实说来,本院自有道理。”
  秀兰闻听按院问,不由心中暗思量。仔细观瞧王巡按,断事公平甚安详。不如我把实情诉,想来大概也无妨。口内连连尊按院,大人且请听端详。奴家家在北京住,西四牌楼有家乡。我父名叫云行瑞,现任御史佐皇堂。母亲陈氏为诰命,奴家自幼未离娘。从小儿,许给王门为秦晋。我公公,西台御史坐朝堂。本参奸党严阁老,气恼回家一命亡。我婆婆,母子不在京中住,扶灵守孝转家乡。一去八年无音信,奴家父母甚着慌。将奴又许花公子,不依奴家强主张。因此无奈私逃走,为全节义重纲常。观音老母来搭救,河中并没死亲郎。神风送到邯郸县,水月庵里耐时光。投奔西来为徒弟,戴发修行在禅房。庵内养静一年半。不料大祸起非常。不知何人杀蔡护,却叫奴家把罪当。秀兰说罢前后话,把一个,按院钦差着了忙。
  按院闻听秀兰之言,大为惊奇。沉吟多时,一想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主意拿定,说:“怎么的,你是御史的千金,多有失敬,且站立一边,本院自有定夺。”又向尼僧五人说话:“你师徒俱各报名上来。”俱各报名已毕,按院点头说:“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且把这女子交付于你,倘有他父母前来寻找,管叫他领去。此案已结,与你们无关,回庵去罢。”众尼僧磕头下去。钦差复又分付:“黄大寿一干众犯收监,再听发落。”
  按院退堂云牌响,只听当当掩了门。文武官员俱各散,退出衙门应吏人。软差回房忙分付,置办酒肴莫消停。差人去请水老者,说道是,本院有话诉原因。连声答应往外走,不多时,进来遭屈被害人。王按院,控背躬身往里让,迎接秀士水清心。老者一见才要跪,按院拦挡不放松。携手揽腕一同走,叙礼归坐分主宾。
  仆役献茶,茶罢搁盏。按院分付:“看酒。”老者说:“大人有何见谕?”按院说:“今日特与老丈乐饮三杯,一则压惊,二则贺喜,三则认亲,四则请和骨肉团圆。”
  不多一时摆上酒,中堂列坐端杯盘。虽无烹龙与宰凤,肉山酒海一样同。酒过三巡菜五味,按院有语便开言。分付快把夫人请,忙坏使女和丫鬟。不多一时脚步响,来了佳人水月婵。凝眸抬头观仔细,留神瞧见父年残。佳人一见心酸痛,杏眼秋波泪似泉。父女抱头将亲认,水月婵,已往情由诉一遍。水老者,才得明白前后事,又悲又喜又伤惨。
  月婵父女相认,王瑞林与水老者翁婿相称,不必细说。这日酒阑席散,到了次早,按院叫人修本一道写书信一封,差人星夜到京,连本章带书信投到御史云宅。
  御史拆封留神看,字字行行写的全。上写着,小婿瑞林三顿首,多拜上,岳父岳母好金安。只因我,河南全省为巡按,巡察到了县邯郸。遇见了,害我仇人黄大寿,改姓更名作县官。贪赃枉法将民害,书办作弊一齐连。监内搜出一女子,口称是,御史千金云秀兰。小婿难辨真和假,还请岳父到河南,真假虚实对一对,免的父女两挂牵。再求岳父一件事,本章一道奏天颜。事关重大须当奏,请旨才能把案完。年月日时下边坠,御史观瞧吓一蹿。
  御史云公连夜修本告假,前往河南,只称嵩山进香。
  登时把本写完,到了五鼓,嘉靖爷升殿,把本章进献。当今天子看了告假的本章,用笔批写:“准其前往。”又瞧第二道本章不由的龙颜大怒,传旨:“宣师相上殿。”阁老严嵩在班中听见宣他,连忙阶前拜倒,口尊:“万岁,有何圣谕?”天子把本章递给严嵩,说:“看这上边有个监生黄大寿,拐去温凉盏图宝害命,进给严府得了知县,卖法贪赃,苦害良民。这件事你看如何办理?”严嵩口尊:
  “万岁,这件事臣有失察之罪,若论温凉盏无非酒杯之类,何足为奇。且臣堂堂首相,为个酒杯就放知县,叫他贪赃坏法,连累为臣,臣虽至愚,岂行此事。望祈万岁龙意天裁。依臣愚见,此必外边小人指称严府诓骗,此等恶习断不可长,务须从重治罪,以戒将来。臣言已毕,望主开恩。”嘉靖皇帝点头说:“卿言甚是。”连忙举笔批写:“黄大寿着追温凉盏交给本主,任内贪赃追赃。入官之后,将黄大寿主仆和书办王朝俊即行正法,将蔡护家下仆人、高媒、高二发往烟瘴之地充军。案内受屈人等每人赏银一百两。朕圣旨一体钦遵。将本章发于提堂,速行传递。”严嵩就叫人把温凉盏装在本章之内而去。
  且说云御史夫妻二人,次日清晨径奔河南而来。这且不提。
  不言御史登途路,且把钦差表一番。这日正然升堂坐,忽听人报将旨宣。大摆香案忙伺候,跪倒河南按院官。奉天承运皇帝诏,晓谕今科新状元。追出宝盏归旧主,追赃问罪莫容宽。大寿刁保王书办,立刻正法莫迟延。说亲媒婆高老鸹,蔡姓家人女和男,恶徒光棍名高二,烟瘴充军在外边。庵内受屈众人等,每人百两把恩沾。念罢圣旨将恩谢,传人立刻到南监。将贼绑在桩橛上,杀气腾腾刽子手,斜行腰步望上跑,三个人,刀过头落热血蹿。
  按院得了温凉盏心中欢喜,门上人跪倒:“启上大人,今有御史云老爷到来,特来禀报。”按院连忙迎接出来,让到后堂归坐,问候已毕,设酒款待。说起这些缘故,又把云小姐怎样受屈的话说了一遍。云公夫妇面带愧色,就商量次日要到水月庵认女。话休烦叙,到了次日,按院与云公夫妇来到水月庵,拜了菩萨。尼姑西来迎接按院与云公夫妇进禅堂归坐。
  夫妇进了禅堂内,一抬头,看见亲生女秀兰。老夫人,双手抱住亲生女,好一似,万把钢刀把肺钻。
  可怜母女分别后,盼你回家眼望穿。可怜你,知书识礼遵闺训,手巧最会刺凤鸾。可怜你,自幼不离娘左右,独行来到县邯郸。无故遭屈受挂误,身受刑法坐南监。母女俩,悲声惨切喉咙哑,手抱千金泪不干。见了你,五行有救不该死,遇见了,巡按姑爷王状元。今日里,夫妇团圆把夫人作,苦尽甜来自有天。母女悲痛总不止,只见那,尼姑西来劝一番。
  尼姑劝了多时,母女才止住泪痕。云公夫妻赏了五十两香资。回到按院衙内,就安排小姐与按院成其夫妇。
  次日拜堂已毕,云公夫妇回转京城。瑞林夫妻三人,到永宁县上坟祭祖,又回到邯郸县重修观音庙。王按院后来升到吏部天官。云小姐生了二子,水小姐生了一子,俱各身登科甲;使女秋香也作了夫人。这是温凉盏的收缘结果。有诗为证:
  劝君行善莫行奸,昭彰报应有循环。
  大寿害人遭恶报,蔡护行凶一命捐。
  月婵烈性人钦敬,秀兰节义两双全。
  只因王公怀赤胆,才有后辈子孙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