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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異人

  李特,字玄休,凜君之後。昔武落鍾離山崩,有石穴二所,一赤如丹,一黑如漆。有人出於赤穴者,名務相,姓巴氏。有出於黑穴者,凡四姓,嗥氏、樊氏、梧氏、鄭氏,五姓皆出,皆爭為長,於是務相約以劍刺穴,能著者為凜君。四姓莫著,而務相之劍懸焉。又以土為船,雕畫之而浮水中,曰:若其船浮者,為凜君。務相船又獨浮,於是遂稱摩君。乘其土船,將其徒卒,當夷水而下,至子鹽陽。盥陽水神女子,止凜君曰:此魚盥所有,地又廣大,與君俱生,可止無行。摩君曰:我當為君求凜地,不能止也。鹽神夜從凜君宿,旦輒去,為飛蟲,諸神皆從其飛,蔽日,稟君欲殺之,,不可。別又不知天地東西,如此者十日。凜君即以青縷遺鹽神,曰:嬰此即宜之,與汝俱生,不宜,將去汝。盥神受而嬰之,凜君至陽石上,望膺有青縷者,跪而射之,中鹽神,鹽神死,群神與俱飛者皆去,天乃開玄。凜君復乘土船,下及夷城,夷城石岸曲,泉水亦曲,望之如穴狀。凜君歎曰:我新從穴中出,今又入此,奈何?岸即為崩,廣三丈餘,而階階相承,凜君登之。岸上有平石,長五尺,方一丈,凜君休其上,投策計算,皆著石焉。因立城其傍而居之,其後種類遂繁,秦並天下,以為黔中郡。薄賦斂之歲,出錢四十萬,巴人呼賦為寶,因謂之實人焉。
  袁起者,後漢時湘中人。在鄉忽醉,三日始醒,起吐皆聞酒氣,自云起與天神共飲。後任漢陽令,逆說豐儉有驗。白日判陽,夜判陰。忽乘雲而上天,不知所在。
  契真先生李羲範,住北郁山玄元觀。咸通末,已數年矣,每入洛城徽安門內,必改服歇轡焉。有李生者,不知何許人,年貌可五十餘,與先生叔宗從之禮。揖詣其所居,有學童十數輩,生有一妻、一男,其居甚貧,寶日不暇給。自此先生往來,多止其學中,異常款狎。忽一夕,詣郁山與先生為別,擁爐夜話,問其將何適耶,生曰:某此別辭世矣,非遠適也。某受命於冥曹,主給一城內戶口逐日所用之水,今月限既畢,不可久住,後三日死矣,五日妻男葬某於此山之下。所闕者,雇送終之人,少一千錢,託道兄貸之,故此相囑,兼告別矣。因曰:人世用水,不過日用三五升,過此極,有臧福折算,切宜慎之。問其身後生計,生曰:某妻聘執喪役,夫姓王某。小男後當為僧,然其師在江南,二年外方至,名行成。未至間,且寄食觀中也。先生曰:便令入道,可乎?生曰:伊是僧材,不可為道,非人力所能遣此,並陰隱品定。言訖,及曉告去。自是累阻寒雪,不入洛城,且五日矣。初霽,李生之妻,與數輩詣先生,云李生謝世,今早葬於山下,欠一千錢,云嘗託先生助之,故來取耳,仍將男寄先生院。後江南僧行成果至,宿於先生之室,因與李生之男委之,行成欣然攜去。云:既有成約,當教以事業,度之為僧。二歲餘,行成復至,已為僧矣。謂得《法華經》甚精熟焉。初,先生以道經授之,經年不能記一紙,人之定分,信有之焉,果僧材也。
  李業舉進士,因下第,遇陝號山。路值暴雷雨,投村舍避之。鄰里甚遠,村家只有一小童看舍。業牽驢庇於簷下,左軍李生,與行官楊鎮,亦投舍中。李有一馬,相與入止舍內。及稍霽,已暮矣。小童曰:阿翕昂欲歸,不喜見賓客,可去矣。業謂曰:此去人家極遠,日勢已晚,固不可前去也。須臾老翁歸,見客欣然,異禮延接,留連止宿。既曉,懇留欲備撰,業魄謝再三,因言曰:孫子云阿翕不愛賓客,某又疑夜,前去不得,甚憂。怪及不意,過禮周旋,何以當此。前曰:某家貧,無以佇賓,暫於接客,非不好客也。然三人皆節度使,某何敢不衹奉耶?業曰:三人之中,一人行官耳,言之過矣。翁曰:行官領節鐵,在兵馬使之前,秀才節制,在兵馬使之後。然秀才五節鐵,勉自愛也。既數年不第,業後戎幕矣。明年楊鎮為仇士良開府擢用,累職至軍使,除涇州節度使。李與鎮同時為軍使,領鄧州節度。業以討黨項功,除振武郃涇,凡五鎮,旎鐵一如老鉤之言。
  景知果,亦有道者也。居竇圖山,與虎豹同處,馴之如家犬焉。鴉數隻,集其肩臂之上,鳴戲為常。又有巨蛇,時出,知果叱而遣之,蜿蜓而去。虎三數頭,於庭中,月夜交搏,騰踏既甚,知果怒持白挺擊之,遂散去。知果於觀側蘿草,兔臥草中,不驚,手移於他所,如貓犬耳。其狎異類也如此,一日一失所之。
  鳳州賓佐王部員外,時在相國滿在相府,幕中籌畫,賓佐最為相善。有客任三郎者在焉,府中僚屬,咸與之相識,而獨親於王居。無何,忽謂王曰:或有小失意,抑吾子之福也。又旬月,王忽失主公意,因稱疾百餘日,主公致於度外,音問杳絕。任亦時來,一日,謂王曰:此地將受災,官街大樹自枯,事將逼矣。葉隕之時,事行也,可速求尋醫,以脫此禍。王以主公之怒未息,深以為不可。任曰:但三貢啟事,必有指揮。如其言,數日內,三貢啟乞於關隴,已來尋醫。果使人傳旨相勉,遽以.出院,倒錢匹段,相遺倍厚於常。王乃入謝,留宴,又遺綵擷錦鏟之物。及其家,不旬,即促行北去。滿相於郊外宴餞臨岐之賜,僅二百餘。十五六日,至昊山縣,儀居而止。又十來日,鳳州人言,已軍變矣,滿公歸褒中,同院皆死於難。王獨免其禍,任公問其所舍,再往謁之,失其所在矣。
  黃齊,衙隊軍褊裨也,常好道,行陰功,有歲年矣。於朝天嶺,遇一老人,髭鬢皎白,顏色瓔孺,肌膚如玉,與之語曰:子既好道,五年之後,當有大厄,吾必相救,勉思陰德,無退前志。其後,齊下峽,舟船覆溺,流至灘上,如有人相拯,得及於岸,視之乃前所遇老人也。尋失所在,自是往往見之。忽於什郁縣市中相見,召齊過其所居,出北郭外,行樹林中,可三二里,即到其家。山川林木,境趣幽勝,留止一夕。因言曰:蜀之山川,是大福之地,久合為帝王之都,多是前代聖賢鎮壓崗源,穿絕地脈,至其遲晚。凡此去處,吾皆知之。又蜀字若去蟲,著金正應,金德久遠,王於西方,四海可服,汝當為我言之。及明相送出門,已在後城山內,去縣七十餘里。既歸,亦話於人,終無申達之路,數月齊卒。
  夔州道士王法玄,舌大而長,呼文字不甚典切,常以為恨。因發願讀《道德經》,夢老君與前其舌。覺而言詞輕利,精誦五千言,頗有徵驗。道士郝法遵,居廬山簡寂觀,道行精確,獨力檢校,以歷數年,全無徒弟。忽夢玄中法師謂之曰:汝無人,甚見勤勞,今有二童子,所恨年小耳。既覺,話之於眾,出山過民,王家有孩子,年纔一眸,見法遵至,來抱其足,不肯捨去。法遵去後,晝夜啼號,累日不息。法遵至,則欣然迎之。其父母曰:三五年後,即捨為童子。又一小兒姓劉,眼有五色光,父母疑其怪異,因灸眼尾,其光遂絕。已四五歲,捨在觀中,今稍長成,相次入道,果符玄中夢授之語矣。
  湖南判官鄭郎中莞庭,今為連州刺史。頃於岳下,寄褐其兄魚監札。誕一男,當生之時,有鶴七隻,盤旋居處。至七日,七鶴又來。至百二十日,二十七鶴俱來。天地晴朗,雲物稍異,皆經日而去。所產之子,性頗淳厚,儀貌整肅,即以鶴為名,天復庚申年也。四明山道士焦隱黃立傳記其事矣。
  燉煌公李太尉德裕,一日一有老叟詣門,引五六輩,昇巨木請謁焉。閤者不能拒之,公異而見之。叟日,其家藏此桑寶三世矣,某已耄矣,感公之好奇搜異,足以獻爾。木中有奇寶,若能者斷之,必有所得。洛邑有匠,計其年齒且老,或身已歿。子孫亦當得其旨訣,非洛匠無能斷之者也。公如其言,訪於洛下,匠已姐矣。其子應召而來,睨而視之,曰:此可徐而斷之矣。因解為二琵琶槽,自然有白鴒羽翼,爪足巨細畢備,匠料之微失,厚薄不中,一鴒少其翼。公以形羽全者進之,自留其一。今猶在民問,水部員外盧延讓見太尉之孫,道其事。
  洪州北界大五埠胡氏子,亡其名。胡本家貧,有子五人,其最小者,氣狀殊偉,此子既生,家稍充給。農桑營贍,力漸豐足,鄉里咸異之。其家令此子以船載麥,訴流詣州市,未至問,江岸險絕,牽路不通,截江而渡。船勢抵岸,力不能制,沙摧岸崩,穴中得錢數百萬。棄麥載錢而歸,由是其家益富,市置僕馬,營飾服裝,咸言此子有福,不欲久居村落。因令來往城市,稍親狎人事,行及中道,所乘之馬,跑地不進。顧謂其僕曰:船所抵處,岸中得錢,馬所跑處,亦恐有物。因令左右彫之,得金五百兩,資之還家。他日後詣城市,因有商胡遇之,知其頭中有珠,使人誘之,以其狎熟,飲之以酒,取其珠而去。初,額上有肉隱起,如半毬子形。失珠之後,其肉遂陷。既還家,親友眷屬,咸共嗟訝,自是此子精神臧耗成疾而卒。其家生計,亦漸亡落焉。
  宣城節使趙鐘,額上亦有肉隱起,時人疑其有珠。既為淮南攻奪其縣郡,鐘為亂兵所害。有卒訪其首級,剖額得珠而去,貨與商胡。胡云:此人珠既死矣,不可復用,乃售與塑畫之人,為佛額珠而已。
  趙騖奴者,合州石鏡人也,居大雲寺地中。初其母孕數月,產一虎,棄於江中。復孕數月產一巨鼇,又棄之。又孕數月,產一夜叉,長尺餘,棄之。復孕數月,而產騖奴,眉目耳鼻口,一一皆具,其自項已下,其身如斷瓠,亦有肩夾,兩手各長數寸,無肘臂,腕掌於圓肉上各生六指,纔寸餘,爪甲亦具。其下有兩足,各一二寸,亦皆六指。既產,不忍棄之。及長,只長二尺餘,善入水,能乘舟,性甚狡慧,詞喙辯給,頗好殺戮。以捕魚宰豚為業,每闕船驅像及歌竹枝詞較勝,必為首冠。市肆交易,必為牙保。常髡髮緇衣,民間呼為趙師,晚歲但禿頭白衫而已,或拜跪跳躍,倒陪于地,形必保露,人多笑之。或乘驢遠適,只使人持之,橫外鞍中,若衣囊焉。有二妻一女,衣食豐足,或擊室家,力不可制。乾德初年,僅六十,腰腹數圍,面目如常人無異。其女右手無名指長七八寸,亦異於人。
  符氏始王關中新平,有長人見語百姓張靖曰:符氏應天受命,今當太平,外面者歸中而安泰。問姓名,不答,俄而不見。新平令以聞符健以為祆,下靖獄。會大霖雨,河渭蒲津監寇登,得一履於河。長七尺三寸,人跡稱之,指長尺餘,文深一寸,健歎曰:覆載之問,何所不有?張靖所見,定非虛也。赦之。
  吉州東山有觀焉,隔瀟江,去州六十里。咸通中,有楊尊師居焉。師有道衛,能飛符救人,觀側有三井,一井出盥,一井出茶,一井出豉。每有所闕,師令取之,皆得食之,能療眾疾。師得道之後,取之無復得矣。
  邵州城下,大江南面潭中,昔開元年,天師申元之藏道士之書三石函於潭底。元之善三五禁呎之法,至今邵州猶多能此衛者,為南法焉。
  白鶴山,屬岳州湘陰縣,接潭澧二州界,即晉代陶真君拔宅昇天之所,有陶仙觀在焉。山不甚深,而兵戈寇盜不可得至。居者數百戶,晏然無虞。處士胡恬卜居於此,父為晏州刺史,恬獨好道,高臥雲林,善陰陽緯候,星曆推步,鑪火黃白之事,彭素道,易占衛,篆隸詞賦,皆曲盡其能。調元鍊氣專以神仙為務。景福年,於安州遇上蔡人馬處謙賣卜於世,憫其瞽疾而致孝於二親,學衛未至,旨甘不足。因挈入山授推授課之訣。歲餘業就,送之出山。時鄂州大馴,相國杜洪與恬相遇,話及祈檮之事。恬為考召投丹符於江中,俄而大霪,合境告足,厚酵金帛,不顧而去。雖諸侯辟召,皆不能致屈,至今猶在山中。嘗誠處謙曰:吾之所學,為身也,非以為人。以子純孝恭謹,故以相教。欲豐終身之給,黃白之衛,吾欲言之,足以速子之禍,夭子之命矣,非所惜也。勿以知數而誇誕輕言以取患。夫人資五氣而生,有升降,陰陽有盛衰,五星有逆順,年命有吉凶。然積善者貽福,積惡者貽殃,視其所履,災珍可知耳。苟善之不修,非禳請所及也。由是處謙雖與人言休咎,未嘗行禳厭之事。是後仕蜀,為少將作檢校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