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里,叶枫便开始收拾东西。
这四年的时间里,有太多值得纪念的东西,有一张张每次立功后的嘉奖状,有众多秦焱等兄弟送给他的军靴和交换的礼物,也有不少伴随自己多年的军用水袋,和穿破了的军靴军装盾牌之类。
每当拿出一件东西,叶枫就会想到这些东西背后的故事。就好像这块破掉一角的盾牌,是一次内部战争中,冲锋时,被对方用尖矛刺破的,也就是那次,那矛刺破了他的肩膀,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疤痕,而那个疤痕当时在刚刚参加战争的叶枫来说,是荣誉的象征。叶枫看着这顶帐篷,从自己从军开始,就一直住的是帐篷,从一开始新兵营里和秦焱、隋远他们几个一起住,再到现在自己一人,这里对它似乎不只是帐篷那么简单,更像是遮风避雨的一个家,而今天晚上,就是叶枫在这个“家”的最后一晚了,明天起,他就会回家找他的楚楚,然后和楚楚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叶枫找到一件寻常的衣服,恋恋不舍地脱下了军装,整整齐齐的叠好,军装下的自己不再是最开始的白嫩嫩的,瘦骨如柴的,而是有了一块块扎实的肌肉,变成漂亮的古铜色,上面交差着一道道的伤痕,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十多处了,这些年在战场上叶枫没少受伤,虽然多是皮外伤,不过看到自己的身体,叶枫自己觉得这是他当年几年的一个见证,见证他曾经上阵杀敌的荣誉,只是有点怕会吓到了楚楚。叶枫穿上了百姓的衣服,看着自己脱下的军装,他确实不舍得离开军营,离开这帮驰骋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他看着现在的自己,他知道,他有更应该做的事情。
叶枫收拾好之后,便去找秦焱,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肖将军说好了,肖将军也同意自己离开了,然后也跟肖将军提了秦焱做副将的事,秦焱显得有点惊讶,虽然叶枫跟他提过,但他没想到这么快,他有一些担心,担心自己做不好。叶枫当然看出了秦焱的担心,他们是兄弟。然后一再叮嘱秦焱一定要有自信心,他一定可以的。然后带着秦焱又找了与自己生死与共的那八个兄弟,他只找了这些人,他不要因为他要离开军营而惊动太多的人。
当他们看到叶枫脱下了军装,穿起了普通百姓的衣服,都很吃惊,问明原因之后,也都唏嘘不已,曾经一起在训练,一起打闹,一起在沙场拼搏的战友,在战争胜利之后,却要离开了。很多人内心里都希望叶枫能留下来,毕竟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早已经把对方当作了真正的兄弟,但作为兄弟既然叶枫已经做了决定,就都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有自己想过的生活。聚在一起之后,大家都尽量不谈离别,也不像曾经年少的时候那么疯,打打闹闹,而是用成熟的方式,以水代酒,说说以后的打算,彼此倾诉心事。
最后,看了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秦焱他们也要准备去收拾行装了,准备明天转移阵地了,大家就决定散了。这时候,好像每个人才想起明天也是叶枫离开之日,每个人都给叶枫一个熊抱,有些嘱咐他保重身体,有些不好意思的就让他好好的,还有些喜欢开玩笑的祝他早点把楚楚骗到手,然后快点生个大胖儿子。无论是哪种方式,对叶枫来说都是那么地温暖。他跟所有兄弟把手搭在一起,喝道:“你们永远都是我叶枫最好的兄弟!”所有人的眼神里也都说了同样的话。男儿总是被迫洒脱,大家陆续都离开了,叶枫不想就这么回营帐里,就在外面转了转。
他来到了练兵场,现在已是傍晚,再加上明天转移营地,所以现在练兵场一个人都没有。虽然他们因为战事,换了几次的练兵场,但练兵场给他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都是挥汗如雨,却又能真正让人坚强起来的地方,也是他当兵这四年里,呆得最久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成长,在这里训练,他想起在这里训练的日日夜夜,想起薛队长的“魔鬼式”训练,想起第一次和隋远他们的比拼,想起执戟长的选拔,想起和隋远刚当上执戟长的时候,想起在这里见到了他的楚楚,他踏过练兵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曾经淌过他的汗水,他在和它们告别。叶枫在练兵场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的看着这块让他痛并快乐过的地方。随后叶枫在军营走了一圈,然后去伙房吃了晚饭,就回到了营帐。
天渐渐黑起来了,今天入夜后并不冷,叶枫躺在床上,让自己不要再想,虽然军营让他很不舍,但在这军营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楚楚和师傅在等着他。于是,他慢慢地安心地睡着了。他没有做梦,或者是做了太多梦,他都不记得了,不过他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军营的最后一天,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在大部队还没有出发的时候,叶枫就向师兄肖将军报告离开,师兄便和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偶尔与师傅联系,师傅上次写信是告诉我又回到家乡那个村屋里了,我没有告诉他们你要回去,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吧。”叶枫和师兄道谢,便离开了。他不是不想再见那帮兄弟,只是他怕见了,他就大家都舍不得,特别是秦焱,昨天也已经告过别了,他便直接离开了。
走出营地的脚步因为不舍显得很慢,叶枫没有去勉强,只是想听心里的感觉,离开地慢一点。但距离总是有限的,再慢也会到头,叶枫走出了营地大门,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刚走出百十米,听见一声“兄弟”,因为这一声他听得不是很真切,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声“兄弟”响起,而这一声,他听出了是秦焱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秦焱远远地站在军营门口,看叶枫转过身来看他便吼道:“兄弟,我就不过去了,我怕我会留你。我去你的营帐看你走了,就马上追了出来,幸好追得上你。我想告诉你,你叶枫是我秦焱这一辈子最好的兄弟,我这辈子就快乐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我秦焱没有什么能给兄弟你的,只能默默地祝你和楚楚幸福快乐。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我无论生死,都会永远记得我的兄弟叫叶枫。你走吧,好好保重!”秦焱越说越哽咽,他不想让叶枫看到他哭,所以就急催着叶枫走。叶枫也知道他的心意,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掉泪,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要照顾好自己!”便转头过去,向前继续走,手高举起来挥了挥,却止不住泪洒。而背后的秦焱也是两行虎泪,这样的场景却一点不会显得两个大男人婆妈,反而让人感动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真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枫走得远了,抹掉脸上的泪,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道:“叶枫,好啦,已经离开了,别再难过了,早晚会再见的。你是个男人,你现在要去找你的女人,你不能让她再等了,你不能再耽误时间。”说完之后,好像自己也真的听进去了,便加快了步子赶路。
整个路程中,叶枫看到很多百姓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起努力重建家园,虽然战火毁掉了他们的房子,却毁不掉他们想好好生活的愿望,毁不掉他们重建家园的心。叶枫看到这样的情景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真的有为这些百姓做了些事情。
叶枫赶路赶了十天了,一路上没有过多的停留。为了能够快点见到他们,叶枫都一直是买干粮带在身上吃,他怕去吃饭的时候耽误了自己回去见楚楚的步伐,离师傅和楚楚越来越近,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更加归心似箭,终于在离开军营第十一天的傍晚时分看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小屋。
叶枫一路冲了过去,他看到一个女孩在院子里坐在凳子上,侧对着他,腿上放着一个大竹筛,好像正在用竹筛筛玉米粒,那个瘦小的背影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楚楚嘛!他慢慢地靠近楚楚,从后面把她的眼睛轻轻蒙了起来,楚楚稍微惊了一下,又安心下来说:“我猜你是隔壁的王小虎,对不对?”叶枫手又使了一点力,楚楚有些疑惑了,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叶枫的手,然后在手里摸梭着:“不对啊,小虎的手没有这么大,这双手有点硬硬的,还有些老茧,不过摸起来很熟悉,很温暖,到底是谁的呢?”叶枫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正在这时,楚楚全身一震,一下子站了起来,竹筛掉了下去,里面的玉米粒滚得哪里都是,但楚楚不介意,她慢慢转身回来,扑到了叶枫的怀里:“枫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