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已到半夜,艾府的灯火俱已熄灭,只见何六房间里的灯突然亮起,不一会儿,门便被轻轻打开,何六的头先探出来,左右走廊张望了一遍,见没有异常便跨出了步,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后院推磨处。何六又左右观察了一遍,确认无疑后,从袋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磨底下有一个笼子,何六将它取出,将里面的鸽子拿出来,把纸条捆在鸽子爪上,只见他的手一圈一圈地绕着线,忽然!黑暗中又突然出现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何六,“啊!”何六被吓到了,后院里顿时灯火通明,何六定睛一看,发现摁住他的正是艾瞻,艾瞻一哼,将他绑在鸽子上的纸条夺去,给身后的艾臻看,艾臻接过纸条:“禀丞相,艾臻最近并无异常,只是和平谦一起施政而已。”艾臻读道,又看向何六,何六忙跪下:“驸马饶命啊!”
艾臻又将纸条传给何思贤:“这字,师傅会模仿否?”
何思贤接过纸条,皱眉借光一阅:“区区虫蠕游动之字,顷刻间,便可成。”
“好。”艾臻又将目光转向何六,“你就是这样给丞相传信的?”
何六似乎吓得有点过头了,忙磕头:“是是是,还请驸马宽恕啊。”
艾臻向何六走去,蹲**,双眼灼灼地看着他:“未必吧?”
何六抬起头,看到艾臻的眼睛,又吓得低下了头,直冒白汗:“不……不知驸马爷何意。”
艾臻假笑道:“丞相既然会明确地告诉我把眼线放我府里,咦……”艾臻故意发出了‘啧’的声音,“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让我抓住你呢?”
何六没有立刻回答,但能看到的是,他的双臂在不停地颤抖。
“说!”艾瞻拿剑*着何六的下巴。
何六撑着地的手慢慢地变成了握紧的拳头,仍就是不说话。
艾臻见状,站了起来,走到磨边,看了看那只本欲放出去的鸽子。
“丞相大人真是高明啊,我杀了你,则他就断了信息,你就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给他送去了信号;我若冒然借你名义传给丞相假消息,却不知还有附加信物这回事……恩?”艾臻突然发现鸽子的腿上有些异常,“给我搜身。”艾臻突然说道。
何六一惊,艾瞻等几个强壮的家丁已经开始搜他的身了。一会儿,艾瞻将一圈绿色的绒线扔了出来。
“果然,”艾瞻手里也有一条绿色的线,拎给何六看,“平常人家送信,一般鸽子的腿上是红色的线或者没有线,而你的鸽子呢?”艾瞻将手里的线放到何六面前。
何六看着那团线,闭上眼:“低估驸马爷了。既然如此,任凭您处置。”
“外软内刚,给人以害怕的样子,诱我上钩。你是个做内奸的料,只可惜,你这次的对手,和你以前的不一样。”艾臻故作可怜地说道。
“丞相给了你多少钱,还是救了你的命?”艾臻突然用很强硬的语气说道。
“被发现,就是卧底的失败,我没有必要再多透露任何消息。”何六斩钉截铁地说道。
艾臻注视了何六一会,对艾瞻言:“把他看好了。”
“是。”艾瞻应道。
艾臻又拉了拉何思贤,何思贤会意,二人往书房走去。
“请师傅假冒何六的笔迹与口气,写一张纸条,就说艾臻白天兢兢业业,每晚都花天酒地,平谦疑似有动,艾臻与其屡吵架不和。”艾臻说道。
“啊?”何思贤不解,“不应该写您想讨好丞相之类的么。”
艾臻笑言:“师傅尽管照我说的去写便是,我也是在帮丞相加快步伐而已。切记要给鸽子绑上绿色的线。”
何思贤应下,可是依旧不明白。
次日,艾臻去了楚王府。
“此言当真?”平谦惊道。
“当真。殿下若信我,则照我说的去做便行。”艾臻说道。
“好,我答应你。”平谦应道。
回府后,见得艾瞻一脸兴奋地跑过来,艾臻一脸嫌弃道:“干什么干什么,多大了还不知道稳重。”
艾瞻贴到艾臻耳朵边,迫不及待地说道:“朵珏嫂子有喜啦!”
艾臻突然停了下来,呆愣地站了一会,忽然又很高兴地跑向朵珏房去,艾瞻笑傻了,也不在乎吐槽那个不稳重,也笑着跑了过去。
“好了啦,你就耐心地等等吧。”朵珏对正贴着她肚子听胎儿声音的艾臻说道。
艾臻开心地坐到朵珏旁边,吻了朵珏一下:“公主真棒。”
朵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知为何,艾臻的脸色突然变得没那么兴奋了,甚至咬了咬嘴唇,不过他马上又回道:“公主写封信便是了。”朵珏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艾瞻跑过来,还是一脸兴喜地想听听艾臻说些什么,艾臻双手插在背后,一脸严肃地对艾瞻说道:“何六那有什么动静么?”
艾瞻一听是为了这事,有些沮丧地说道:“没有,那小子天天一脸看透世俗的样子,给他饭他也不吃。”
“是么?”艾臻抬头望望天,不理会艾瞻在他耳边的叽叽喳喳,“过几天快中秋节了吧,给何六送去一盒新鲜的月饼吧。”
“啥?”艾瞻惊了个呆。
“对,新鲜的月饼。你态度好点,就随意点说,驸马爷每逢佳节,都给府里的奴仆们送去慰问,然后你就抱怨一下,说驸马爷干嘛老和奴仆们勾肩搭背地,弄得自己和他们是兄弟一样。”艾臻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艾瞻惊呆了,站在那里,看着艾臻。
“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么,照说就是了,很自然的。”艾臻说完,便离开了。
三日后的一天晚上,柴房里。
“吃吧!”艾瞻把一盒月饼放到何六面前。
坐在地上的何六望了一眼,又马上闭上眼:“将死之人,吃这些何用。”
“你以为我高兴给你吃这么高级的月饼啊,驸马府里的规矩,每逢佳节,都要给你们这些下人发慰问品的,看到马厩的马奴没有,我因为没好好对他,驸马差点没认我这个兄弟!”
何六睁开眼,皱着眉看着艾瞻。
“你看我也没用,我就不乐意给你吃,你说驸马爷干嘛老和奴仆们勾肩搭背地,弄得自己和他们好像一个档次的一样,切!你爱吃不吃!”艾瞻故作气愤地离开了。
等柴房里没了人,何六若有所思,他拿起了那盒月饼,抿了抿嘴,却又将它放下,不知所措。
次日一早,艾臻来到柴房,何六立马警觉起来。
“以后你可以在这府里自由出入。”艾臻说道。
“你不杀我?”何六不敢相信,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卧底行动失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你也是凭这个吃饭的,各为其主,我不会强迫于你。”
“你不怕我逃出去告诉丞相?”
“丞相知道了前几日的书信都是假的,你还被我关了那么多日,非但不杀你还放了你,丞相会留你嘛?”艾臻反问道。
何六低头略思,不知所云。
“你若投我,我自当用人不疑,以你刚烈的性格,当区区一个奸细,未免也太屈才了吧。我不知道丞相对你有什么大恩,我只希望你记住,匡扶皇上,本身就是匡扶大义,你若是英明忠诚之士,就应该抛弃私人恩怨,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何去何从,望尔三思。”何六依旧低头不语,艾臻离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下午,那位丞相府里的管家竟不期而至,艾臻心里一颤。
和以往一样,艾臻与管家密谈,二人互相寒暄了一轮,管家要求先见何六,艾臻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让何六上堂来,何六对着艾臻一笑,准确的说,是一边嘴角的抽搐,艾臻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二人,他不禁握紧了拳头,甚至有意杀了二人灭口。
管家带着何六去了房间外面,说了些什么艾臻听不到,过了一会,管家进来,而何六则没有跟进来。
艾臻没有表情,看着那管家,不知事情是否已经败露。
管家笑眯眯地说道:“驸马爷果然是识大体之人,丞相有封信,让我交给您,并且让我转告您,这几日请尽快动身去京师。”
艾臻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又有些奇怪:“为何要这么急?”
管家奸笑:“您看这封信就知道了,小的告辞了。”
“哦,我送送你。”艾臻客气道。
“驸马留步。”管家婉拒。
艾臻舒了口气,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近日皇帝屡屡昏厥,早已卧病不起,想必大限将至;太子太小了,根本不可能有处理政事的能力,陛下肯定会安排顾命大臣,平谦肯定会位列其中,想必这几日您早已发现楚王的异常了吧,不然您怎么会和他屡次吵架呢,估计是皇帝已下秘旨给平谦了;再有,听闻梁王已调梁兵一万有余,蠢蠢欲动,估计也是对皇位虎视眈眈,想必不出三日,皇帝会召回楚王、您和公主,请您自带兵马进京,现在皇宫内外,只有一支御林军归皇帝统管,其他将军都听我号令,只要皇帝一驾崩,老夫立刻起兵,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驸马不必为此担忧。”艾臻闻声望去,看到何六正在说话。
艾臻欲跪:“多谢救命之恩。”
何六忙阻止:“驸马的仁义,洗刷了戾气,这是丞相所不能及的,丞相虽有大恩于我,但是我想明白了昨日驸马所言,匡扶皇帝,本身就是匡扶大义!”
艾臻笑道:“君有此才识,何愁大业不成。”
艾臻让何六坐下,何六又说:“刚才信中所言,是否让驸马起兵与丞相汇合?”
“正是。”艾臻如实说道。
“我乃丞相心腹,丞相私事,我多少都知道些。丞相所拥的兵马中,大多数兵马是其用钱财贿赂该军统帅所得,那些个统帅都是我去说服的,都是一些见势的小人,以驸马的财力,想必拉拢这些人,不在话下。”何六说道,艾臻点头认真地听。
何六继续说:“只有一支军队,名曰虎狼军,有一万人,是丞相亲自统帅的,小的当初也是在这支军队里服役的,后来丞相见我有殊才,故而提拔,这支军队对丞相可谓是忠心耿耿,不过驸马不必担忧,若驸马信得过我,请让我去,驸马到时只管分心其他军队即可。”
艾臻一直在点头表赞同:“哎呀,得君一人,胜过百万雄兵啊!”
何六笑言:“驸马经纬之才,能为驸马效力,此生无憾,想来可笑,区区丞相小小提拔,竟让我为其死心塌地数年。”
这天傍晚,艾臻与何六二人独饮。
次日,果不其然,接到皇帝密旨,众人回京。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异常地清新,土壤与雨水的碰撞,让人喜欢这种气味。
“殿下都准备好没有?”艾臻问道。
“万事俱备。”平谦回答道。
行至荆楚河,已初见阳光,艾臻在太阳的照耀下,愈发金光灿灿。
“荆楚洵美惹人爱,白衣黑纱俱称赞。拔剑折腰不能断,笑看身后草乂站。”艾臻心里默念道。
《草乂纪之天命》第七章完
第7章笑看身后草乂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