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统十八年,春。
“豹师时刻准备着,保卫皇宫,死守不出。”张思远的桌上摆着一副京城全图,指挥道,“待到梁州兵马赶到,便命开城,若遇虎狼军阻拦,直接攻打便是。”
“是!”堂下众人应下。
张思远又望去张恩,问其:“虎狼、迅林二军,近日可有动向?”
张恩回禀:“并无动静,如往常一样。”
张思远点头,“天助我也,平室复兴,指日可待!”
梁州,大营。
“艾臻欺君罔上久矣,尔等都是吃大平的饭长大的,如今大平有难,皇上有难,理当站出来,帮大平、帮皇上一把,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谁肯与本王合力杀敌?!”点将台上,平纵威风凛凛地对台下的众将士说道。
只见梁州云云兵士纷纷跪下半膝,高声齐呼:“愿为梁王,万死不辞!”遍遍重复,响彻山谷。
“上马!”平纵慷慨激昂,拔剑指天。
“报!边关急报!”正在这时,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闯进了大营,斥候翻身跃下马,三步并一步,跑到了平纵面前。
“启禀梁王,南境攻入我境,久安县告急!”
“什么?!”众人皆惊,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平纵顿时白了脸。
皇宫,宣室。
“这如何是好?”皇帝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连忙问张思远办法。
张思远也正在郁闷,若要退南兵,就必须调动最近的梁州兵马,但此时又是非常时刻。
“朕明明已经答应了南境的要求,为什么还要起兵来犯?”皇帝怨恨道。
“定是那艾臻从中作梗!”邹继绍咬牙,气愤道。
张思远镇定住,眉间一颤,“陛下,梁州之兵,绝不可用于抵抗南境,否则……”
“否则你们就没有兵用来对付本王了是么?”
熟悉的声音,久违的语调,众人心里均是一惊,战战兢兢地朝殿门看去,只见得艾臻双手负后,徐徐走上殿来,凤眼凌厉,眉宇间的气质,惊悚了众人,艾臻又回来了。
“快!包围这里!”几十名虎狼军顿时进殿,将众人团团围住。
“艾臻,休要放肆!”皇帝心中虽然害怕,还是极力保持着至尊的威严。
其余众人均是目光带刺,怒视艾臻,张思远走上前,不和地一笑,“诺王,好计策啊,演得真像啊。”
“不是因为张大人太强大,晚辈又怎么会如此大费周折呢?”艾臻微微眯着眼,聚出一道道杀气。
“报!梁州急报!”一名不知情况的斥候飞奔入殿,双手捧着一个勾着羽毛的盒子,半跪喊道:“禀皇上,久安、原安二县告破,南境兵马已攻入梁州!”
皇帝、张思远等,面色何其难看,艾臻只是笑笑,回身从斥候手上拿起那个盒子,挥挥手命那斥候退下了。
“臣平纵启奏,南境军马三十万已然兵临城下,梁州不可失,臣唯有誓死一战,趁艾臻军心不稳,陛下应该先发制人,请命豹师勤王,此乃破釜沉舟之计,否则将再无机会除掉艾臻……”艾臻语气轻佻,将盒中奏折上所言,悉数念给众人听。
“梁州地利,南境兵马怎么会这么快就兵临城下。”刘定显然还不能接受如此快的洗牌,眼睛发直的他小声嘀咕道。
“秀才,还是在家作作诗比较好,何必出来讨论军国大事呢?”艾臻扫过一眼刘定,且说着且将这本奏折扔于皇帝案前,“梁州是坚固,又如何,那只能防一防从朝廷方向来的兵马,若是腹背受敌,既无高山也无险水,与一般城池无异,怎么能够抵挡得了南境的三十万兵马?”
艾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平淡地说道。
张恩看着艾臻这副轻松模样,拳头握得通红,心有不甘,“还没有结束呢诺王,我的豹师仍在……”
“你的豹师?”艾臻打断了张恩的话,可笑地望着他,“那不是你的豹师,是陛下的。”说完,艾臻又转向皇帝,随随便便揖了个礼,“梁州告急,还请陛下派豹师支援。”
皇帝已经拿不出注意了,他看向张思远,不知如何是好。
“豹师?豹师哪能与诺王的虎迅二军媲美,还是请诺王派虎狼军支援吧。”张思远无惧,对艾臻说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何忠突然拔剑挂在张思远脖子上,众人惊呼,“艾臻你想干什么!”
“你并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结果你是早晚的事情,本王只是让你知道这一点。”艾臻声音极其低沉,阴森无比,凛冽刺骨。他起身往殿外走,且走且留下一句话,“臣不会派出任何军队,至于豹师派出与否,过几日陛下自会决断。”
“来啊,拿下!”何忠一声令下,将张思远、邹继绍、刘定三人抓去,唯独留下了张恩。
“艾臻,你休要放肆!”三人被推着往外走,均是不服气,变挣扎着边给艾臻喊话,张恩想阻,却被拦下,皇帝亦是敢怒不敢言地呆呆站立。
傍晚,艾府。
“殿下,张思远他们三人,末将已经在牢房给他们安排好了。”何忠禀报道。
“还有一事。”
“请吩咐。”
“梁州城破之日,若平纵逃了出来,你的密探,应该要怎么做呢?”
何忠眼珠低了下,又马上看着艾臻,“抓给诺王?”
艾臻摇了摇头,“梁州离京师那么远,让他逃了怎么办?”
何忠眼珠一转,“末将明白了!”
“把他首级给我,我自有用处。”
“是!”
兴统十八年,夏,梁州城。
“殿下,您赶紧先逃出去吧,南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焦头烂额的周温急吼吼地对平纵说道。
“逃?不行!我要与梁州、与你们,共存亡!”平纵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作为主帅,没有弃城不顾的理由。
周温拉住了平纵,泣言:“殿下,只有您活着,抗衡艾臻的火种才不会灭,大平才不会灭啊!”
平纵愣住了,看着前线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将士,他手中血淋淋的剑颤颤发抖。
“殿下,请快逃吧,再想办法和张大人联系!”周温容不得平纵多想,将他推向城内。
“周温,你不走么!”
“臣是梁州长史,若走,则艾臻必会拿这作把柄,威胁张大人,您快走!”周温凛然,拔剑,向城楼跑去,不再理会平纵。
平纵咬牙,欲哭,他翻身上马,最后再看一眼这快被南兵侵占的梁州城,遂逃出城去。
平纵的快马向中原跑去,“驾!驾!”快马加鞭,穿过绿荫,奔向前方的郡县。
“啊!”平纵一声惊呼,马儿脚下被突如其来的绳索绊倒,平纵摔了出去。还没等平纵起身,俩把刀子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们什么人!”平纵被刀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前的两个黑衣人看着平纵,没有回答他一句话,遂互相抽刀,结果了平纵。
曾经如同铁壁般的梁州,在三十万南境兵马的攻击下,阿喀琉斯之踵终于不堪重负,三月战火过后,便被南境占了去。
梁州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周温战死。
京城,皇宫,宣室。
“梁州失守了!”皇帝手捧着战报,颤抖不已。
他的身旁,此时效忠于他的,也只有张恩了。再强有力的鸿儒终究只是一介书生,若论行兵打仗,张恩只能懂得一些皮毛,此时此刻,他也是无可奈何。
“艾臻肯定会派虎狼军的,陛下试想,艾臻若不派兵,他有什么把握会战胜南境兵马!”
“可是过了梁州,南境会北进,根本打不到荆楚啊!”皇帝无措,惊慌不定。
张恩没有什么缓兵之计,只是抿嘴,劝皇帝安心而已。
这天晚上,艾臻去了刑部大牢,去看看张思远。
“诺王?”张思远见艾臻来了,有些惊讶。
艾臻倒是莞尔,修长的身影洒落在天牢里,牢头给他搬来一张椅子,艾臻挥了挥手手,牢头就下去了。
“梁州失守了。”艾臻告诉张思远。
张思远苦笑了一下,“想想也应该失守了。”
“呵。”艾臻慢慢地将双手放于身后,他对张思远的敌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张思远将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
“梁王,引狼入室,你能得到什么?”张思远看着艾臻,想知道他的打算。
“我能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中境。”艾臻的回答,没有片刻的犹豫。
“完完整整的中境?你有把握么?你有把握退去南境的雄兵么?!”
“南境雄兵,又如何?虎狼迅林之师,是否锋利,不正好拿块石头试试么。本王只是在等豹师前去送死而已。”
“有把握就好啊。”张思远自我嘲笑地点了点头,“老夫从未见过,用这般险计的人。”
艾臻背过身去,面朝天窗,仰首,任阳光照耀,微微激昂道:“豹师灭后,养精蓄锐的虎狼迅林二军,浩浩荡荡五十万人马,击溃南境疲惫之师,再以荆楚军队夹击,纵使他们三头六臂,又如何?”
“哈哈哈哈……平朝,气数已尽矣……”张思远大笑之后,无尽流泪。
第38章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