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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下荆楚

  兴统十四年,初夏。在充分准备过后,终于,皇帝平迁迎来了生平第一次大规模下巡。
  水路行驶,**的龙舟泛于江面之上,吃水极深,大小船只如影随形,待命护航,浩浩荡荡。沿岸的百姓按肩探头,争先恐后地来目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壮观。虽是白天,但皇帝出行必须隆重,龙舟所到之处,烟花绽放,如凤舞九天般缠炫入云,好不热闹。
  龙舟慢慢驶出京城,拥趸的浪潮才逐渐退去。龙舟内,歌舞奏乐,君臣正在把酒言欢。
  天气已经变热了,然而在这船上,却不觉炎热,金碧辉煌的舱内与皇宫无异,抬头仰望,竟见得波光粼粼,鱼群游动。整个龙舟沉浸在柔和的水光之中,华丽却又宁和,不得不感叹匠师的巧夺天工。
  “父王,你看那个。”一起跟着出来的艾殿澄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自登船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注目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上下颠倒之景。
  “澄儿,来喝这个。”艾臻从桌上拿过一杯水,唤艾殿澄道。
  艾殿澄兴冲冲地跑回座位上,满头大汗的他玩得不亦乐乎,捧起水杯就张口大喝。
  “好酸啊。”只见他俩条眉毛挤到一起,酸得卧蚕直逼眼皮,舌头伸出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哈哈哈哈……”艾臻见艾殿澄这副鬼样子,不禁好笑道,“傻瓜,这是柠檬水。”
  看到艾臻嘲笑自己,艾殿澄马上生气了,刚刚还紧凑的眉毛瞬间一直对外,“哼!”不服气的艾殿澄将杯中剩余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强忍酸劲,可哪里忍得住,为了不让艾臻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他马上转过身去。
  “哈哈哈……”艾臻笑得不可开交。
  整个舱内,群臣有说有笑,歌舞成了缓冲彼此视线的屏风,高高在上的皇帝百无聊赖,望着众人,只好自己独自饮酒了。
  “舅舅,吃橘子。”艾殿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皇帝那去了,软绵绵的小手握着一个橘子递给皇帝。
  皇帝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谢谢澄儿。”他拿过艾殿澄手中的橘子,有些小小的感动。
  “宫里很漂亮,我想经常去玩可以吗?”艾殿澄给完橘子,非但不急着离开,还想要和皇帝聊天。
  “当然可以,澄儿想来就可以来。”皇帝笑道,又偷偷看了艾臻一眼,轻声问道,“你母妃最近过得可还好?”
  “娘过得很好啊,每次看到娘都是笑眯眯的。”艾殿澄没有犹豫,很快便回答道。
  “哦,那就好了。”皇帝听到艾殿澄的回答,放心地点了点头。
  之后,艾殿澄与皇帝聊了一小会,艾殿澄就这样笔直地站在皇帝身边,皇帝有意赐座,却被他摇了摇小手婉拒了,皇帝始终面带笑意,似乎聊得很投机。
  “呵。”艾臻坐在下面,举杯欲饮,静静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看惯了歌舞,也只能看看沿途的风景了。终于,三天后,抵达荆楚。
  是否还记得那条清澈见底的荆楚河?艾臻出入京城三过三回,留下了令人拍案叫绝的诗歌,如今再过这荆楚河,艾臻不禁有一种游子还乡的亲切感。
  “河水清清,吾辈依依,顺流而下,自顾不暇。一去使扬名,二去委危命,此番已家齐,3去亦可期。”艾臻望着此情此景,*诵之词脱口而出。
  “臣荆楚长史陆彧,携荆楚大小官员一十一名,恭候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陆彧,字长通,荆楚人士,是艾臻离开荆楚之时,其亲自举荐的荆楚长官,这几年来荆楚国泰民安、强盛不衰,可见其手段一斑,他又是艾臻亲自举荐,自然对艾臻感激涕零。
  “众爱卿平身。”皇帝下船,抬手示意道。
  “谢陛下。”群臣起身。
  待皇帝先行了一段,艾臻才从船上下来,面带微笑的他牵着艾殿澄的手缓缓向岸上走来。
  “诺王殿下!”陆彧为首的众臣见到久违逢面的艾臻,大为激动,一个个热泪盈眶再次跪拜。前面的皇帝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下,见文武官员都向艾臻行礼,不免心生不快。
  “这是世子爷吧,臣见过世子。”陆彧上前,腰弯成了九十度,朝着艾殿澄行揖礼。
  “免礼平身。”也许是对官场的耳濡目染,小小年纪的艾殿澄也抬了抬手对陆彧说道。
  陆彧与其他官员愣了,“哦,哦……谢世子;世子爷真是聪明绝伦。”
  艾臻低头看了看心情愉快的艾殿澄,淡淡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趁着臣工在府衙向皇帝汇报工作的时间,艾臻先想回一趟故居,他改乘马车向目的地行去,撩开车帘,掠过的荆楚街市让他的眼神柔情了不少,这里也算是他的第二故乡了。
  转角处,是楚王府,艾臻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时过境迁,早已无人继承的爵位,早已空置已久的府邸,门前挂满了蜘蛛网,也不见得有人会翻新这座物是人非的古邸了。
  “平谦……”艾臻垂下了眼睛,放开车帘,独自回味着这份各取所需的肝胆相照。
  不知不觉,到了艾臻的旧府。
  “快来人啊,驸马爷回府了。”那守门的旧奴看到艾臻来了,欣喜若狂,喜极欲泣地喊叫道。
  艾臻笑着从马车上下来,对那些旧识的仆人一一免礼道。
  “王爷,您怎么没有带世子一起来啊?”那老奴看看艾臻左右,没见着艾臻的孩子,甚是失望。
  “世子在皇上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呢。”艾臻边走进边说。
  老奴听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懊恼道:“您看我都忘了,咱世子是皇上的亲外甥,身份尊贵着呢。”
  “呵,小毛孩一个。”艾臻随口道。
  “何先生,哦不,是何大人,是不是也被皇上留那问话了?”老奴不走心地问了一句。
  艾臻骤然停住了步伐,眼神略带忧伤,仆人奇怪道:“怎么了殿下?”
  艾臻抿嘴,“何先生,已经仙逝了。”
  “啊?!”也是开府时候的元老人物了,这位饱经风霜的仆人对这一回答吃惊不已。
  艾臻回头,见他一脸忧伤,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先生有此功绩,已不枉此世间一行了。本王想自己走走,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那老奴已泪流满面,转身便走了。
  艾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走进了那所陪伴自己度过最困时期的书房。岁月悠悠,却带不走艾臻最熟悉的记忆,他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张布满灰尘的卷轴,拍了拍上面的尘埃,挂到前面,摊开一阅,他笑了:“如今,万事俱备了啊。”
  一束阳光照进这书籍贴墙的房间,照飞了灰尘漫天,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五境全图。这张地图,是何思贤亲手绘制,也是艾臻从南境带到中境的古董。
  此来,主要是为了这一副小小的地图,顺道带走那些过往的回忆,艾臻也算是行程圆满了。
  次日清晨,艾臻随皇帝去荆楚大营阅兵,那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荆楚士兵,挥舞着矛盾,一举一动都铮铮带劲却又不拖泥带水。
  “霍!”“哈!”“霍!”“哈!”如钢铁一般,声音响亮而又沉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操练。皇帝与艾臻俱是欣慰地看着这群不可多得的精兵良将。
  演武接近结束时,见陆彧在高处的点将台上舞动了军旗,这群士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住脚步,一个个在原地站得笔直。
  艾臻与皇帝走到点将台前,准备接受士兵的特殊礼仪。
  “行礼!”陆彧鼓足力气喊道。
  只见底下军队浩浩荡荡,伫立的士兵们手握长矛,以其尾部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铿锵有力,抬起那高昂的头颅,气势如虹地喊道:“诺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诺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叫喊之声底气十足,响彻山谷,久久回荡。
  刚刚还在兴头上的皇帝面色突变,立马看向艾臻,艾臻却仍是骄傲的神情,俯视着这群虎狼之师,丝毫没有在意皇帝的不满,而这群士兵却是理所当然地臣服叫喊,指挥官陆彧也没有半点想要收回的意思。
  衣袖下,皇帝的拳头已经不止一次地颤抖了,他用力地闭了下眼,那本就该属于他的军民,却在此时此刻,承受着来自他们山呼海啸的嘲讽。
  巡阅完士兵,皇帝便要启程回京了,艾臻将一封有交代荆楚大小事务的书信给了陆彧,便也跟着回去了。
  归途如去时一样,不过是再重复一遍,新鲜感也荡然无存了,艾臻索性回了自己的舱,定下心来看起了书。而刚睡醒的艾殿澄却活力四射,见艾臻没心思哄他玩,他便留在龙舟里,竟拉着皇帝陪他玩耍,皇帝此行本来一肚子火,但看到艾殿澄这副讨喜的样子气消了一半,和他玩起了投壶。